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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曲释词》第四册失误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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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颩胡都《罗李郎》哎!你个定奴儿快疾将你爷来认。早是我希颩胡都喜,则管里迷丢答都问,我须是匹配你的大媒人。”《僧尼共犯》:“喜的他两意儿奚丢胡突。”郑光祖《蟾宫曲》:“见希颩胡都茶客微醒。”释言:用作副词,前二例形容喜出望外的神情,后一例形容刚刚睡醒的样子。按:不能确说究是如何的神情或样子,这等于无释,而所释词义及词性均误。《宋元语言词典》释为“形容欢乐的样子”,也是这三例书证。《汉语大词典》第三册同条释义一是“形容情不自禁;胡涂”。同一句话的同一个词,竟同时释为一个动词义和一个形容词义,显然不会都正确。释义二“形容神思迷迷糊糊,”此应统一在“糊涂”义中。

    如果将众家所释例句细作研究,就知《汉语大词典》所释“糊涂”为是。“希颩胡都”当即今语“稀里糊涂”的早期异写。垫音助词“里”常音变为丢、颩、留。“希”是“胡”的同声母变音字,与由“呱拉”变为“唧里呱拉”同一类型。

    偻落释言:字或作溪、奚、,形音倶近而借用。释为讥笑、辱骂、遗弃三义。按,借用关系说得含混,避言四个字中哪一个是本字。其实这四个都是借音字,本字因不常用而少为人知。《荀子.非十二子》“无廉耻而忍諉诟”,杨惊注:“諉诟,詈辱也。”王逸《九思.遭厄》:“起奋兮奔走,违群小兮諉诟。”王逸自注:“諉:耻辱垢陋之言也。”即“諉”与“诟‘諉诟”是同义复合词,可证“奚落”的词义。应当说它并无遗弃义。如果有此义,那就无论遗弃什么都可以用它来称说,但没有称说遗弃东西的书证,就说明没有那样词义。《元曲释词》举例《.梅香》:“小姐既有此心,休偻落我也。”《张天师》:“枉着我扶病等了一夜,仙子,则被你偻落杀小生也,觉的这病势越越沉重”。释者引徐渭《南词叙录》“奚落,遗弃也”来释词义。但徐释应误。“奚落”词的讥笑义可表述为戏耍、捉弄之义,释此两例恰妥。《宋元语言词典》释义之二即戏弄、捉弄。书证即有《佳梅香》例。例证还有元无名氏《寄生草》:“但言便索和咱罢,提着罢字儿奚落的人怕,你这忘恩失义的冤家。”又有《琵琶记》第三出;“轮当我打,便奚落人”。这是两人用肩膀作秋千架,一人双手支着打秋千玩耍。轮到最后一人打,支架的两人却因故走开了。这就是例中所指的戏耍人。此例极为典型。《宋元语言词典》无“遗弃”的释义是对的。它把《张天师》例归于“冷落、使人难堪”义。《汉语大词典》第一册1604页“偻落”义之二“遗弃,冷落”,第三册1063页“溪落”义之一“冷落”,都不妥当。总之,此词应无遗弃一义。而“冷落”义仍不准确,“门庭冷落”之类不能换用“奚落”即可证明。用言语羞辱,或允许而不兑现的戏耍、捉弄人,同“冷落”无义理关系。这更可证明“奚落”也不可能有“冷落”义。

    洗剥释为脱光衣服。确。又举出“选剥”、“跣剥”的异形词;又引《元曲选》注“洗音选”,而言三字“均一音之转”。按:避言那一种应是正体用字。此补言,正体应是“旋”。旋剥,即回旋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被脱去衣服。是强制性被脱去,故词作“旋剥”。

    40.延邓邓释为三义。首义如《水浒》四五回“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睃那妇人的眼。”释为“形容痴眉钝眉的样子”,不够确当。痴眉钝眉更常是受惊或百思莫解的神情,而例句却是对美女馋涎欲滴的贪看。第二义是“死皮赖脸之意”,例一无名氏《耍孩儿》套盼得他来,早涎涎澄澄,抹抹颩颩。”本言妓儿还未盼来早已馋涎不已。例二张鸣荫小令《水仙子》;“敲才但与话儿甜,早列侧着身子扎挣着脸,涎涎瞪瞪妆风欠。”也是写馋涎之情。第三义为“神魂迷惘,颠三倒四”。例一《金蕉叶》;“他吃的来涎涎邓邓,他则待杀坏人的性命。”此例正是词的本义。例二《金线池》“说的话涎涎邓邓”确是指言语错乱,但“涎”字当是“眩”字的借音字,迷乱义。朱有燉例《南吕一枝花》“痩沈约害得来涎涎澄澄”,也应是用为眩字。释者又言:总上三意,中心不离一个“痴”字;各词形中,“瞪”为正字,或作邓、澄、澄,都是借音字。其实仅从上述例证看,词不是言痴,而是言馋。“涎”即口水。“眼脑儿涎涎邓邓”是说眼馋,以口喻目,即暗用修辞的“通感”。所以“瞪”字并非正字。穷究到底,当为“腾腾”的音变,表程度甚,与慢腾腾、热腾腾、醉腾腾、黑腾腾、憨腾腾、困腾腾及红登登、蔫登登、傻登登之类应为一系。“痴”之释义不仅在词的用字中无征,而且往往不合例句实情。《汉语大词典》第五册“涎”字条虽未曾列出通“眩”一义,但“涎言涎语”释为“厚着脸皮胡言乱语”,引《红楼梦》四四回:“涎言涎语的,还只顾乱说。涎涎瞪瞪”释义之三“迷迷糊糊;糊里糊涂”,例证即有《元曲释词》所举《金线池》“说的话涎涎邓邓”和朱有燉《一枝花》:“把一个俊潘安老得兀兀腾腾,痩沈约害得来涎涎瞪瞪,渴相如送得来悄悄冥冥。”后例中兀兀腾腾、悄悄冥冥二词都是昏迷义。又有“涎缠”词,释为“胡缠”义。这些词表“昏”或“糊”之义,不会从口水义引申而来,只能是眩字的借音。

    《汉语大词典》将《元曲释词》有关例句多数释为“贪馋的样子”是正确的。但无名氏《渭塘奇遇》:“走将来低低答答乔议论,走将来涎涎瞪瞪说甚么亲。”应也是糊里糊涂说甚么亲之意。《黑旋风》三析:“他烟支支的撒滞殢,涎邓邓相调戏。”本言:蔫支支的纠缠,胡乱地取笑戏耍。《汉语大词典》将此二例释为“说话时口沫飞溅的样子”,应不妥。一则涎与口沫不是同一情况,流涎不至四溅。二则例句中并没有说话口水四溅的佐证情况。再说,“瞪瞪”是表程度甚的语素,它只用在形容词之后,而不会用在动词性的口水四溅意之后。《汉语大词典》涎字第五义是“(眼神)呆滞”,但涎的义项系统中容纳不了这一含义,也就是说基于本义是口水的“涎”,无从引申出此义,呆滞的释义没有根据。所举几例也难以佐证。

    43.闲家释义是“谓闲汉,即无正业而以帮闲为事的人”。例一《货郎担》:“抛的他浑家不睬,只教那媒人往来,闲家擘划。……早将一个泼烟花娶过来。”此应是指无关的人,犹云别人,对比的是自己无主张。《夜行船》套:“女伴,闲家们哨,柳青娘冷句儿般调。”例中“闲家哨”是无关的闲人讥诮,不是专指什么无正业的人。例三刘庭信同套:“错下书三婆啉;硬散楚的闲家谮。”例中是妓儿说自己作不了主,有鸨母、三婆和别人作梗。释者的根据是《梦粱录》:“有百姓入酒肆,见富家子弟等人饮酒,近前唱喏,小心供过,使令买物命妓,谓之闲汉。”这些闲汉都是男性,而例中闲家却可以是女友,也可证释误。

    48.纤须、纤需释为微少或微小义。确。但言北音“须”与“需”同音,古通用,却避言何者是正体。又言可参“些须”条。98页“些须、些需、歇须”条释为少许,是。又言“些须”为正写,“需”是同音借字,却误。释者不能说出须字何以是正体。按,“纤须”和“些须”两组词中,须字也是借音字,正体应是助词“许”,同于“多许、少少许、可怜许、奈何许”等词中的用法,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已言。

    59.向上首义释为“上进”,指求功名,即今“天天向上”之中用意。但所举例为《王粲登楼》:“今日早晨下来,已与曹子建学士说知向上之事”,实应为“以上”、“上面”义,陆澹安等即作此释,是合宜的。《元曲释词》以为误,实际是自己错误了。

    75.嚣回引例脉望馆抄校本《汉宫秋》第二折:“想汉家宫中,无边宫女,就与俺个,打甚不紧。直将使臣嚣回。”释言:嚣回。谓赶回。《元曲选》本作“赶回”,可证。但解释错误。“嚣”是“羞”的借音字。请求者不被答应,自己感到羞耻而回。《西游记》第二十三回,黎山老母等变成母女四人要招唐僧师徒为婿,试验他们的禅心。只有八戒满心欢喜,暗中已叫“丈母娘”,却假意向孙行者说“弄不成”。行者道:“呆子,不要者嚣。你口里‘娘’也不知叫了多少,又是甚么‘弄不成’。快快的应成,带携我们吃些喜酒,也是好处。”第三十^一回,孙行者被唐僧赶回花果山,唐僧又被妖精拿住,八戒到花果山请行者,便不明说他们无法救唐僧,而谎说唐僧想行者,叫他来请。行者便揭露说:“这个好打的夯货!你怎么还要者嚣?……那师父处处有难,处处该灾。你趁早告诵我,免打!”其中“者嚣”便是“遮羞”的别写。《金瓶梅》第二九回:“周大人送来,咱不好嚣了他的头。”第五一回:“你不出去待他钟茶儿,却不难为嚣了人了。”指不受礼、不接待,就是羞了那人的皮面。蒲松龄《聊斋俚曲集.增补幸云曲》第十四回,对万岁爷的装傻作呆,先言“二姐羞的极了”,又言“二姐嚣极了”。同书《翻魇殃》第二回:“急仔嫌他年纪大,抓打起来不害嚣。”袁枚《子不语》卷九《水鬼畏嚣字》中说:“河水鬼最畏‘嚣’字,如人在舟中闻羊臊气,则急写一‘嚣’字,可以远害。”是以鬼怕“羞”字趣说鬼有羞耻之心。

    93.些第四义:名词。时候。解释大错。《董西厢》:“你好羞,(按,误录为毒字),你好呆,恰才那里相见些!”《拜月亭》:“恰随妹妹闲行散闷些。”释言“表示时间,犹云时候。‘相见些’,相见时候也,‘散闷些’,散闷时也,其他可类推。”按,其实各例中都是“(一)些”的省说,些字仍是表量的常义,些字决不会有名词时候义。相见些,即相见一会子。散闷些,即散闷一阵。些字用为动词或形容的补语。若解为时候,句子结构不合理,句意或不通达。

    第五义误尤甚。无名氏《迎仙客.五月》:“楚些《招魂》,细写怀沙恨。”按,“些”字本指屈原作品句尾语气词,后来作为辞赋的代称。唐载叔伦《过贾谊旧居》:“谩有长书忧汉室,空将哀些吊沅湘。”苏轼《迁居临皋亭》:“淡然无忧乐,苦语不成些。”所以“楚些”,即楚歌、楚辞义。《元曲释词》言:“些,在这里的作用如同代词‘这’。”又,《对玉梳》:“不晓事的颓人认些回和?没见识的杓徕知甚死活?”所谓“认些回和”犹言领教一些招数。《元曲释词》就把此例中释为第六义:“些,与‘甚’互文,当亦什么之意。‘认些回会’,意谓‘知道什么波折’。”按,仅用所谓互文来证义的方法是不科学而会导致大误的,笔者在关于《元曲释词》前三册中的文中已多次指出,此又是一例。如果读者按此方法反过来说;些字的常义是表示不定量的“一些”,则与它互文的“甚”字也应有准量词“一些”之义,释者将何以回答?实际上例句前句为叙述句,问号误,句言:叫你这个不晓事的认得一些烟花院中的厉害。学术界有“例不十,法不立”的格言。《元曲释词》所释“些”字的“时候”、“这”、“什么”等三义,不仅是凭据孤例,而且是未经严格检验因而不能成立的孤例。

    97.些娘释言:犹些儿,一点儿的意思。但用娘字比较不客气。按:未及娘字在词中的作用。所谓“不客气”是承用张相书“或詈骂之词,与今人口语同”。由于不识娘字是么字义的庐山真面目,遂有此说。试看,“檀口些娘大”、“朱唇一点些娘大”、“金莲早自些娘大”,不仅不是不客气,反是非常亲切、喜爱的感情。词义本是说小,至于说话人的感情是由句式和语境传示,同“些娘”或“娘,,本身无关。

    (今按:关于“些娘”,详见《详释方言与元曲含“娘”字的系列趣难词》)

    101.解把“嘱付了三回五解”中,释为量词,确。《蝴蝶梦》“谁想有这一解”,陆澹安释为“次”,本确。《元曲释词》判为误,以为是“兵解、火解”之解,例中是引申为被处斩之义。这是曲求深解。词义的引申有规律和普遍性,不是把某个句子能讲通就可立义的。《张天师》“惹下场横祸飞灾,怎支吾这一解?”本是言怎对付这一场、这一次,十分明白。释者又立出一义:“这一解,谓这一场灾难也。此是灾难的泛称。”说“解”有灾难之意,同样是舍确而趋误,舍简明而求迂难。

    116.行钱释为奴仆义,确。但举证敦煌变文《佛说阿弥陀经讲经文》“年年转卖作良人,如似行钱无定住”则误。例句中“良”字是由“贱”字反义致误,叙偷盗者下世所受轮回恶报。有关文句是:“或为奴婢偿他力,衣饭何曾得具全。夜头早去阿郎嗔,日午斋时娘娘打。露头赤脚看牛马,冬寒夏热敢辞辛?年年转卖作良(贱)人,如似行钱无定住。”后句本是说:年年都要转卖给别的主人作贱仆,就像流通的钱币一样,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行钱”仍是常义。如作奴仆解,即成:奴仆就像奴仆,句不成意了。

    119.羞“羞看燕舞,怕听莺啼”例,按照所谓“互文”求义的不科学办法,释言:“羞,犹云“怕见”或“怕”,已不确。却据此而言单用的“羞”字也是怕意,如“羞听”即是怕听,“羞对,,就是怕对。这是把句意同词意相混了。词在句中只有一个确定的词义,而这个词义往往可换说为、或推导为某个或某些其他意义。但不能说那换说的或可推导的意义也就是原用的词的意义。更不能说同一个词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这样更换或推导。如“姑娘羞见未来的丈夫”,对于有的具体情况,就只是“羞见”而愿见,绝不是怕见而不见。顺便说说,“某词含某义”的说法是不科学的,它的全表达是:某词义为a,但也含b义。这违背了句中的词只有确定的一义的简单道理。

    382.张狂所举异形词及例证甚多,统一释为慌张失措,即今语慌张义,并不精确。就所举词例言,宜细分为三义。首先应区别出“四向乱走,盲目乱走”一义。这是汉魏以来的一个古义,学者及辞书失察,笔者于《湖北大学学报》1990年第2期有《释“猖狂”》首作阐释,1991年第2期有《从“周章”、“章皇”的训释论及词义的研究方法》(又见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语言文字学》1991年第5期),请参考,此不赘言。《冻苏秦》“来来往往,张张狂狂”,张张狂狂,是对“来来往往”的补说,指张仪特意井井有序布置的侍从由四面八方将好坏两样的酒食等拿来拿去。慌张失措,全违句意实情。第二种是指手脚乱动或眼珠乱转,各例中明言“手脚张狂”、“手张狂”、“手张荒”、“眼獐狂”、“手脚麖狂”的,都属此义。其余各例,或明言“意慌獐”、“脸上……慌张之象”,或只统言“莫张慌”、“觉来呵常是荒獐”、“张皇谓朱曰”,都是心慌意乱义,即全同于今语的“慌张”。以上三义共同的一个语素义是:乱,无定向,无定止。由于词所适用的范围不同而义有区别,今语中即不用于称说走路和眼珠转动,而“手慌脚乱”的说法也改得大为不同。

    402.遮莫所析的第三义:“意谓拼着,即豁出去,不计代价之义。”此无误,实应是第一义的“即使”,或第二义的“不论、尽管”。要知道这一、二义的常义是连词,而理解为“拼着”等,则成了动词。释词应不改变词性,至少要说明原来的词性。《打韩通》:“者莫他能走能飞,假若是能战能敌,对面儿若见了,审问的事真实。”这类例句,《元曲释词》以“者莫”同“假若”互文对举为理由,便释“者莫”为“假若”意。笔者以为不必。这应是当时一种特殊的复句句法,即一个让步连词结合一个假设连词组成双头一尾的让步复句,应当说是以让步为主,而以假设为附随,从而构成从句。如果把“者莫”释为假若义,既掩盖了这种特殊的句法现象,也把让步复句的类别说得不准。

    412.者第一义是“用同‘这’”,第五义是“用作指示代词”。单从这种释义来看,二者完全一致,“这”就是指示代词。这是一处不妥。从实际例句来说,后者如“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之中。这类用法的者字,语法界多称助词,也有称“特殊性指示代词”的,也有称“辅助性代词”的,但无有简单称为指示代词的。用不着为它另议一个新的名称。

    417.这“可有孟尝君的这度量?”“饮过这西出阳关着饯行的酒”,把其中的“这”释为句中衬字,只起调节声调作用,不为义。也是错误的。仍然是指示代词。

    497.住持释为僧职名。但引敦煌变文《庐山远公话》:“云从雁门而来,时投此山,住持修道。”此则误。此例中是“居住”义,非僧职。变文中明言,远公来庐山时,不但无人授予或拥戴他当主持,就是连寺庙都没有。文中又言广若要寺舍住持,浑当小事。”也是居住义。因文中远公说明叫响:“但贫道若得一寺舍伽兰住持,以免风寒,便是贫道所愿。”文中树神转述远公的话,也是说:“适来问他,并不要诸事,言道只要一寺舍伽兰居止。”“居止”和“以避风寒”,足证“住持”即居住义。笔者有《论“持”、“迟”应是古汉语词尾》(上、下)专文,分刊《北京社会科学》1990年第2、3期,又见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语言文字学》1990年第10期,请参看。

    522.子第一义:“犹则,犹只,仅仅,唯一的意思。”按,“子”是“只”的同音借字。不当言“犹则”,因“则”当“只”讲,却仍是“只”的近音借字。第二义,“用为连词,犹云虽然。”此更不妥。此承张相之说。张书本言:“子,与则同,犹即也:虽也。”说“犹即也,”在“即”作“即是”的判断义上是可通的,因“子”是“自”的同音借字,“自”可以是“自是(自然是)”的省说。但说“自犹则也”,故“犹虽也”,即令反复推导也不能成立。因为若有转折连词之义,就应普遍使用,例如用在句首作“子……,……”的,无论张相书或《元曲释词》不能提出一例这样的“子”字。《元曲释词》也只是全抄用了张书的三例。《董西厢》:“有子有牢房地匣,有子有栏军(槛车)夹画;有子有铁裹榆枷。”其实应是说:“有,自然有这些刑具等”,或:“有,就是有……”。这是一种重言的强调式,古文中或者作为缩合句式。如讲成:“有,虽然有”,失去了原句肯定和强调的语气,是变换了的另一种说法罢了。《周公摄政》:“他小子小神武文明。”这等于说:“他小,就是小;却也神武文明。”如果另讲成:“他小;虽然小,却也……”这另一种说法的内部停顿显然有所不同。《太和正音谱.敬德不伏老》:“老子老,又不干咱年纪。老不了我擎天柱石,老不了我虎略龙韬,老不了我妙策兵机。老子老,一片忠心贯白日,老子老,犹自万夫难敌,老子老,添了些雪鬓霜髯,那些儿跎腰曲脊。”按,此例有校勘问题,先说第一个“老子老”句,“又不干咱年纪”应校正为“又只干咱年纪”,即言:只是关系到年纪这一点而已,其他机谋、忠心、勇胆都没有老,没有减弱。只有这种说法才合事理。而原文说老同年纪无关,全背事理。末句所言须发双白和曲脊,正是与首句照应:仅只是年纪老。故原文“不”字必是“只”字形近之误。如此,这一句讲成:“老虽然老,只是关系到年纪而已。”则语不顺。即句中没有转折的另一端(即“与机谋……等”并无关系),前分句中的“子”决不应是“虽然”义,只能是“就是”义。仅此一例也可说明其他的“老子老”之类,“子”字也都应是如此。

    还应指出张相书和《元曲释词》的各自另一个错误。张相书在“则”字条先引《北词广正谱》所收的此《不伏老》,首句作“老则老,老不了咱年纪。”按,此“老不了”是由后面各句的“老不了”而误成的,也应校勘为“老只了”,再乙正为“只老了”,张相失校。张相下例又引《认金梳》一折:“我说则说,这关节。待不说,怎拦遮?说则说,凶徒命可兀的合该灭;我说则说,心中悲切痛伤嗟;说则说,我孤寒无依靠:说则说,儿可也莫要心别。说则说,这人心毒害,他将你子母暗摧折。”张相书明白指出:“凡六用‘说则说’,除首次两句及末句作‘说就说’解,中间三句皆犹云‘说虽说’也。”其中三例同格式句中“则”不作转折连词讲,所言确当,但张相却未能反馈到《不伏老》剧中同格式的首尾两句“老则老”和异文“老子老”也同样不是转折句。《元曲释词》也就全部承袭了张书的这些失误。

    话再说回来,从张相书到《元曲释词》第四册,已有四十年,而论“则”和“子”有“虽”之义的,仅能提出“……则(或“子”)……”这一种句式,又只限于两个动词之间或两个形容词之间的这种偏狭用法,同词义的普遍性用法相去甚远,倒更使人感到“……则(子)……”只能是一种复说肯定判断句式。

    嘴抹儿《剪发待宾》:“俺两个不会营生买卖,全凭嘴抹儿过其日月。”释言:犹嘴末子、嘴皮子,意指花言巧语。又引《金瓶梅》二一回:“踹在泥里,把人绊了一交,他还说人踹泥了他的鞋;恰是那一个儿,就没些嘴抹儿。”按,王利器主编《金瓶梅词典》释“嘴抹儿:善于言语。鲁南、苏北人把有本事的人称作有抹儿,手艺高称手抹儿,会说话叫嘴抹儿。”所释与此相同,也符合句意。但“抹”字是什么意思,关系词义的理据,两释均未言及。“嘴末子”一说也未引例,不知正字应是哪一个。此向释者再请教。

    嘴碌都共举各种不同写法十三个,释言;“都是状词,形容不高兴时翘嘴鼓腮的样子,无定字。”按,此释粗疏有误。所举实宜分为四个词的不同写法。“嘴碌都”、“嘴卢都”两个是一类,正体应是“嘴碌碡”,形容嘴噘的像碌碡一样。而“骨都、古都、孤独”三个为一系,即“孤堆”的异写,形容嘴噘的成为一个疙瘩,同“花骨朵”中的也一样。“孤梆、骨邦、古邦’’三个为一系,是“箍绑”的记音异写,嘴被箍住被绑住,指不能说话。如《两世姻缘》用六种比喻嘲各位老妓不及韩玉箫,其一“则这伙木鹦哥嘴骨邦的在仙音院”,“木鹦哥”犹言滥竽充数。乔吉《水仙子.嘲少年》:“纸糊锹轻吉利枉折尖,肉膘胶干支剌有甚粘?醋葫芦嘴古邦佯装欠”。纸糊、干支剌、佯装,都是说无效用,质量差。也有用为无言可说、无法作辩之意,如《西厢百咏》之七十:“低头无语嘴孤梆。”其余“古楞、骨弃、骨棱”三个,却是今语“咕哝”的异写,应是模拟说话的象声词。《绯衣梦》:“俺本是一对儿未成就的鸳鸯,做了那嘴古楞误事的禽兽。”是说婢女嘴曾说得好,却误了事情。

    542.左猜“左,一作做,一声之转。张相谓:‘凡云左猜,皆即做猜也,犹云起疑也。”又云:“犹云起疑,可知做猜乃本字,做左者假字也。”按,解释错误。左,有偏邪、乖误义,“左猜”当为错猜义,而与一般的猜想义有区别。《张生煮海》:“那龙也,青脸儿长左猜,恶性儿无可解,狠势儿将人害。”《存孝打虎》:“休左猜,恰便似虹霓般盼望你到来。”又:“你个将军休左猜,俺可便专心儿等待。”张可久《醉太平》:“你将我左猜。小冤家怕不道心儿里爱?老妖精拘管的人来煞。”都是明说不要错猜。言“做猜”多属忖度别人猜对了自己的情况,都是猜破自己的相思病。如王伯城《春从天上来.闺怨》:“为想佳期不敢傍妆台,又恐怕爹娘做猜,把容颜只恁改”。当然也偶有把“做猜”混同为“左猜”的,如王和卿《一半儿.题情》:“待不梳妆,怕娘左冃”。

    548.做大、则大释为:“摆架子、自居尊大。……一作‘则大’,则、做,双声通用。”按,“则大”一例误甚。《紫云庭》况兼俺正厅儿则些娘大,坐着俺那爱钞的劣虔婆。”本言:况且我们正房只一点点大,鸨母还坐着监视我。“则”是“即”的意思,“些娘大”为顿,即“(这)么一点点大”。《元曲释词》本册97页“些娘”条引此例,释为称极小之词,不误。此“极小”义,怎会嵌置在“做……大”之间?看来释者于此是忘记了前面自己正确的解释,又把“娘’’字误解为是指人,由此又误解“则大”是说这位“娘”自居尊大了。

    (《原载《甘肃社会科学》1995年第3期》)

    补说:

    “行钱”条,《元曲释词》的详释是:

    “行钱,朱居易谓‘打杂的用人’,见《元剧俗语方言例释》,尚欠确切。据宋.廉布《清尊录》云:‘凡富人以钱委人,权其子而取起半,谓之行钱。富人视行钱如部曲也。’《明史.张峦传》:‘指挥司聪者,为延岭行钱,负其五百金。’据此,知“行钱”是负债于人,被迫作奴隶的人的名称。”

    但“行钱”在字面是使钱运行起来,因而实际上是指借债、放债,即口语的“放钱”。所以“负债于人,被迫作奴隶的人的名称”两层都错误。“负债于人”恰好解释相反了。无论放债或负债于人,都不能表示作奴隶。奴隶也有自愿作的,并非都是被迫作奴隶的。

    《汉语大词典》“行钱”:1旧时高利贷的一种。亦借指借债人。引《清尊录》:“凡富人以钱委人,权其出入,而取起半息,谓之行钱。”“富人视行钱如部曲也。或过行钱之家,设特位置酒,妇人出劝,主人乃立侍,富人逊谢,强令坐再三,乃敢就位。”但此“行钱之家”是指给行钱的人家。“行钱”不可能既指放债,又指相反的借债。所以“亦借指借债人”是错误的。2打杂的用人。举例都是元剧。但“行钱”绝对不可能指“用人”,更不可能指打杂的用人。3使钱,用钱行贿。这也反证“行钱”不可能是奴隶或打杂的用人的意思。

    “行钱”指用人即奴仆,实际上应是“行前”的谐音。而又是“行前随后”的省说,略同于文雅的“马前卒”的意思。

    《汉语大词典》:“长随:1明代宦官的第二等。2官府雇用的仆役。清赵翼《廿二史札记》:‘长随本中官之次等,受役于大珐者……今俗所谓长随,则官场雇用之仆人。’”又有《儒林外史》例,此略。“长随”与“行前”类似。

    又,“嘴抹儿”条我说:但“抹”字是什么意思,关系词义的理据,两释均未言及。“嘴末子”一说也未引例,不知正字应是哪一个。此向释者再请教。

    今按,笔者现在可以解释自己以前的疑难。许多方言有“嘴马子”词,指能说会道。其实“马”是“码”的谐音:接连。指能连续的说。也就是“口若悬河”是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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