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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语前缀“日”的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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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来晋语的研究比较活跃而有开拓,前缀“日”是论题之一。

    《汉语大词典》收有“日怪”、“日鬼”、“日塌”三词,但避言‘日”字的意思和作用。“日鬼”的释义:“弄;搞。王纹石《风雪之夜.大木匠》:‘你大叔那人啊,肚子里有那么些邪门门横道道,平素爱日鬼个机器啦、新农具啦什么的。”此例中“日鬼”确是指弄或搞,但“日鬼”的更多见的意义却是胡搞。

    《山西师大学报》1989年第3期,赵宏因《稷山话中的词缀“日”和“人”》指出“日”是前缀,与**义的“日”有关,因而构成的词有明显的贬义色彩。又释“日鬼:敷衍,不认真做;捣鬼。”这就比《汉语大词典》细致而全面。

    前缀“日”不限于晋语,在晋语区的周边或远处的不少方言中也有。十多年来方言词典和其他论著对“日”缀的研究,还只停留在捜集词例和描述构词特点方面,有几个深层的问题不曾注意,偶尔涉及便有误说。本文对四个深层问题试作探讨,抛砖引玉,以求讨论指正。

    一、“日”缀的语源及最早的词例

    仅说它与**义的“日”有关是不够的,应当探明是经由怎样的具体语言形式,以怎样的方法成为贬义色彩的前缀的。

    《金瓶梅》第16回:“晚夕叫了你去日捣了一夜……才放出来。”例中“曰捣”实言**,词是同义复说的联合式。《语文研究》1999年第4期陈庆延《说前缀“日”一晋语构词特点之一》(以下简称“陈文”)引此例而议言:“食字出现在词之前,从结构上讲,就有了虚化的条件。”认是通过词义虚化的方式成为词缀的,与“子”、“儿”、“头”等词尾的形成一样。此不确。“子”等是从多量的词语中实义虚化的,前缀“日”却不能举出一例。“日”在“日捣”一词中不仅实义,而且是主要的语素。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动词或形容词位在**义的“日”字之后,怎会又有“日”的虚化呢?

    《金瓶梅》第82回:“你还食神捣鬼!是那花园里拾的?你再拾一根来我才算。”捣鬼指说假,因“捣”可以指说**,于是暗中抽梁换柱,复合上“日神”。神即鬼,说与鬼**就是说假话。词的理据仍是**,借此方法表达胡说假说的词义。但是陈文言:“这里的日已非本义,而是引申,指瞎骗哄弄。《醒世姻缘传》第9回:‘晃大舍自心里也明知出去的原非和尚,小珍珠是瞎神捣鬼。’这里的‘瞎神’就是‘食神’。”

    陈文的说法不确。“日神捣鬼”中的“日”指**,此义的“日”绝对不会引申出“瞎”义。“瞎神捣鬼”即瞎眼神捣鬼不灵,“瞎”怎会又成“日”之义?情况应是由“日神捣鬼”的说法可产生“日鬼”的捣鬼义,由此再仿造出贬义的前缀“日”,这是一种独特的类型。

    最早的“日鬼”书证见于胭脂斋重评本《石头记》第43回:“尤氏笑道:‘我说你食鬼呢,怎么你大嫂子的没有?’”例中指捣鬼,少了一份银子。尤氏向凤姐说此话,已不避忌日字,可证“日鬼”词在口语中已习以为常了。也就是说,“日鬼”词本身不是附加式,而是动宾式,但它使人启悟贬义的事为可用“日”字的贬义色彩,而不实用它的意义。

    胭脂斋重评本《石头记》第78回:“再食攮黄汤去,还不知唚出什么新鲜来呢!”例中言吃酒。此“食攘”是目前所知最早的“日”字前缀的例词,现在仍用于一些方言中。试比较,“日鬼”即与鬼**,其人如鬼。或者,本无与鬼**之事,如此说便是说假。词义由此而来,“日”字实义。而“日攮”即攘,本字是馕。日字只传示贬义色彩,是前缀。但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通行本《红楼梦》中,“食鬼”已被改成“闹鬼”,“日攮”也被改成“灌丧”。

    二、“日”不能与名词结合

    研究者都说“日”只能与动词、形容词结合,却对“日眼”等例外置之不理。陈文则言:“有少数例子表示‘日’有转换词性功能。如‘日眼’,词根是名词,一经粘着‘日’成了形容词,是‘扎眼而让人讨厌’的意思。日卵、日猴、日样,也如此。”这是错误的说法。

    如果“日眼”真是“扎眼”义,则是“日”无缘无故成了“扎”义,“眼”字并无变化。实际情况却是“眼”与“厌”的谐音,隐实示虚,设难成趣。眼,不是词的理据,是曲折形式。实际理据是形容词“厌”,被隐蔽在“眼”的语音之中。这与把妓女叫“鸡”,把“麻糊”说成“马虎”,把蝼蛄说成“土狗”,把瞎一眼叫“单眼龙”等一样。后例中“龙”是“窟窿”的“窿”的隐实示虚。陈文上了虚假的“眼”的当。“眼”也不会转变为形容词“厌”。

    甘肃陇东一带方言或说“日眼”,或说“日厌”。《中国语文》1986年第5期李国正《四川话儿化词问题初探》示例:“日厌儿:可恶;捣乱。”可恶即可厌、厌恶。如果深究,很可能是由“惹厌”而转为“日眼”的。总之,“日眼”恰证明名词不能与“日”结合。

    “日卵”词,陈文释为“不出力”,与用字互不挂钩,因而并不恰当。《忻州方言词典》释为:“(以消极的态度)干活儿。”词缀“日,,与“以消极的态度”相承应,则“卵”即传示“干”、“做”之义。“卵”标同音代替号。而包头话“日恋:做”,例句为:“整天就日恋这点营生,旁的甚也不做。”也正是:以消极的态度干活儿。今议,“恋”字近似,但应作“圞”,指把身力、时间投于事情。甘肃陇东话“务圞”、“圞”都可指做事。“日猴:顽皮”,山西话此词中的“猴”却是形容词,好动、顽皮义。从猴子好动而喻,北方方言普遍有“这孩子猴得很”的说法。《万荣方言词典》:“猴吼撩:形容像猴子一样好动。”《乌鲁木齐方言词典》“猴失:1乱动(多指小孩儿)。2形容好动(多指小孩儿)。”词中“失”是“势”的音变。陈刚《北京方言词典》:“猴七儿:顽皮的小孩。”词中“七”是“气”的隐曲。可证“曰猴”中“猴”是形容词。

    至于“日样”单独不能成词,陈文并无此例,有的却另是“日样八怪”,怪模怪样义。今议它是“日怪”的扩展式,其中当是“洋八怪”的调侃说法,俗写的“样”本不确。“日”直接与“怪”在一个层次,“样(洋)八怪”是个整体。不能把“日样”错误地合在一起。

    陈文有汾阳话“日八上:永远达不到”一例。但数词“八”不可附缀于“日”,“八上”与词义不搭界。词义也非贬义。此词理据不明,不合规律,用字必有隐曲,宜另作探究。

    三、词根疑难字辨析

    “日”字附加成词的词义靠词根承担,而“日眼”之类的词根并非庐山真面目,就成为理解词义的障碍。本方言区的人因长期使用,虽知词义,却不知所以然,方言区外的人见词就极难知词义。语言研究应当对此作研究。上文所说的“日眼”、“日卵”便是此类,下面再辨析几个。

    曰粗猴:爱吹牛的人。(忻州)

    日(贼)粗:吹牛;说大话。(忻州)

    曰粗:说大话。(包头)

    按,以“粗”表示说大话,甚为奇特有趣。粗与大,事理虽相通,但仅“大”字尚且不能表示说大话,仅“粗”就更不可能。词的理据即词源结构必是中断而虚假,隐实示虚。今言,“贼”是“吹”的音近谐音。“粗”是“猪”的趣意谐音。“吹猪(皮)”与“吹牛(皮)”的说法同类。刮猪毛前也要把猪皮吹胀。“日粗”便是“日贼粗”的省说。

    日口:吃(含贬义)。(忻州)

    按,此缺字阳平调。查《忻州方言单字音表之三》,知此音节此声调有音无字,按一般规律,可能是另一声调字的变调。今议,它当是上声的“嗓”的变调,单用可指吃,甘肃陇东话中便有“日嗓”的同义词。声调本是别义的,但变调不变义时,应仍写本字,语言不会为不变义的变调另造一个字。本是同一个词,就不应误以为另有本字而空缺以待。所以词形即应写成“曰嗓”。

    日暸百做:形容心灵手巧。(忻州)

    按,“暸”字标同音代替号。据词义,字当作“了”,明了义。无非是声调有变。

    日干:(大声)骂。(忻州)

    日杠:骂。(原平)

    按,忻州话“干”与“杠”同音同调,本字即当是“杠”。口语“杠”有摩擦、顶撞义,指骂或大声骂。甘肃陇东话“杠了一仗”即骂了一仗。

    曰噘:骂。(忻州、太原、银川等)

    按,多数方言作“日噘”,或单作“噘”,已成习惯,易于理解,可从。《万荣方言词典》据《集韵》用本字警,释义“詈也”。但字形太僻太繁,不宜推广。《洛阳方言词典》作“绝”,《成都方言词典》作“诀”,包头话作“掘”,《银川方言词典》作“嗟”,《乌鲁木齐方言词典》作“橛”,都是不妥当的。

    又如“日急慌忙”,《乌鲁木齐方言词典》作“日吼慌忙”,《西安方言词典》作“失机”,都不合构词规律。特别是西安话据“食”之音讳写为“失”,而“失机”大有歧义。《银川方言词典》作“日脚慌忙”。“脚”正是与“噘”同音同调的谐音。包头话,“曰领:对便宜事儿敏感、积极。”似当用“灵”字。包头话“日显”有二义。一义是显,字合宜。大同话相同。另一义是稀罕。例句:“我们真不日显你那点儿东西。”此应是另一词,字当作“羡”。

    稷山话,“日蹦:极迅速的离开。”这个“日”是象声词,或作“扔”。是物体快速运动时的声音。快速离开犹如跑,用字当是“奔”。文献或作“崩”。《红楼梦》第119回:“这有什么难的呢?一个人也不叫他们知道,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参见《汉语大词典》“扔崩”条)。陈刚《北京方言词典》“日:1形容极迅速的样子。那火箭日下子没影儿了。2极迅速地离去。他早日了。旧哪儿去了?”和“日崩”条释义同。参见《汉语大词典》“日崩”条。甘肃陇东话正说“日的一下,扔的(跑的)就不见了。”扔石子等物时,口中并有“日”的拖长呼语以助力。所以“日崩”中的“日”不是前缀,词是偏正式。

    四、晋语“日”缀词的特点

    前缀“日”附加构词,不限于晋语,但晋语“日”缀词有三个特点。

    一是“日”读入声,这相对说明为时较早。其次,一般北方话所有的日怪、日能、日弄、日噘、日眼、日急慌忙、日蹋、日攮,等等,晋语中也有。而晋语独有的数量却更多,如:日粗、日玄、日凶、日恶、日做、日唬、日跌、日喜、日摆、日闹、日责、日稀、日冒、日猴、日卵、日干、日拐、日损、日叨、日得赖、日灵、日显、日砍、日迷、日吼、日忽、日俊、日精、日伶,等等。必还有许多笔者所不知道的。再次,晋语的这类词有的还有扩展式,即由双音节扩展成四音节。如忻州话“日粗道大”,吹牛义;“日样八怪”,怪模怪样义;“日出海怪”,出人意料义;“日死促活”,急促义。太原话“日脏马爬”,脏义;“日能打蛋”,无能耐义。介休话“日里屹脏”,脏义。扩展式的词义一般说来有表示程度深的特点。总之,晋语“日”缀词既保留着古音,又能产性强,构词数量多而活跃,有代表性。

    (原载《语文研究》2001年第4期)

    补说:

    除了晋语,其他方言或也以“日”作动词、形容词词头。但名词“日”无论太阳或日子义,都难以虚化得如此用法。我久久思索而不得其解。在研究与写作《性文化词语汇释》书的过程中忽然顿开茅塞。以“曰”作词头的方言,也以“曰”指**,但理据实际是“实”(犹如“塞”、“捣”)或“食”的谐音。所谓词头的“日”实际也应是“实”的谐音理据:确实。本是状语,表示程度甚。因为趣同于指**的“日”,所以用为贬称。或者说,因为是贬义,所以特意用指**的“日”字传示感**彩。日怪——实怪——确实怪。所谓动词词头的“日”,实际应都是如此曲折。有所谓词头“日”的晋语各地、成都、银川、乌鲁木齐、西宁等地,“日”都是“实”的近音谐音,即韵母相同,声母相近。这也就是所谓“日”不能与名词结合的原因。也就是说“日”本不是词头。

    借助对**意思的“日”的辨析,才把所谓词头的“日”庐山真面目弄清楚了。这也是“偏师得胜”的类型。

    但本书其他有关文章中,仍然从俗而说“日”是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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