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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项托相问书》再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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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书局出版的黄征、张涌泉《敦煌变文校注》中《孔子项托相问书》的校注,仍有可商可补的。

    “大戏相杀,小戏相伤,戏而无功,衣破里空。”

    “里空”意不畅,当是“理空”记音字,指相杀、相伤没有道理。

    “妇坐使姑,初来花下也。”

    《校注》:“初来花下:妇女做产。……新妇理应服侍婆婆,但新妇做产时婆婆例当接生和护理新妇,故曰‘妇坐使姑’(‘坐’字义含双关,既可指一般之坐,亦可指坐蓐之坐)。‘初来花下’盖出佛典。《太子成道经》变文:‘圣主摩耶往后园,彩女殡妃奏乐喧。鱼透碧波堪赏玩,无忧花树最宜观。无忧花树叶敷荣,夫人缓步彼中行。举手或攀枝余叶,释迎圣主袖中生。’同篇下文尚有更详细的描写,都是说释迦牟尼之母摩耶夫人来到花下攀枝而生悉达太子(释迦托生为太子)。其中云:‘喜尔之次,腹中不安,欲似临产。乃遣姨母波阇波提抱腰,夫人手攀树枝,彩女将金盘承接太子。’即妇坐使姑之意。张鸿勋谓‘初来花下’指新婚,未确。”

    按,项楚《敦煌变文选注》:“初来花下:谓新妇刚刚过门。”与张注同,《校注》舍而未及。《校注》之议,多有不妥。摩耶夫人生子是在无忧花树之下,不是在一般的“花下”。是在欣赏园景“喜乐之次”,不是“初到”无忧花树之下。姨母抱腰助产,但姨母并非婆婆。说我国民俗’婆婆例当护理产妇是对的,但说“婆婆例当接生”便不合实情。摩耶姨母只是适逢其时而助产,并未护理产妇。其他佛典或佛教文学作品,不见一例“初来花下”指助产之事,因为它难以成为典故。《孔子项托相问书》所有问答事项全是从我国文化取材,汉代以后佛典始入我国,此文作者不当让孔子项托预知佛典中的内容。

    今议“花下”当校勘为“他下”,意思是他家。“花”字下部的“化”是“他”字成误,又误加草字头。《敦煌学辑刊》2001年第l期拙文《王昭君变文》申说“口花人多”是“人习侵伐”之误,“伐”误成“化”而又加宝盖,与此类似。敦煌文书中“某某下”就是“某某家”的意思。《汉将王陵变》:“二将第四队插身,楚下并无知觉。楚家军号总须翻”。《捉季布传文》:“汉下谋臣真似雨,楚家猛将恰如云。”敦煌本《捜神记》“王子珍”条:“我儿一身未得好学,遂遣向宋州博士边孝先生下入学。”即“边孝先生家”之意,另卷异文作“边先生处学问”。下、家、处,三者同指。p.3835《四方金刚咒》有这样一条咒语:“小儿衣(夜)啼方:你是厨中则(戳)火杖,著下差你作门将,与吾捉取夜啼呼,直到朋(明)即放。急急如律令。敕摄。”其中“著下”应校为“吾下句言:我家让戳火杖当守门将。此“吾下”与“初来他下”中相同。

    《韩擒虎话本》:“前后不经十日,有北番大下单于遂差突厥首领为使,直到长安,遂索隋文皇帝交战。”项楚《敦煌变文选注》把“大下”校为“大夏”,特为设注:“原文‘下’当作‘夏’。大夏是东晋时赫连勃勃建立的政权(407—431),与韩擒虎时代不相值。又北宋党项族李元昊所建政权也称大夏。”这等于说,此变文的作者、讲说者发生了历史年代的极大错误。

    《敦煌变文校注》也作“大下(夏)之校。注言:“大下,应即大夏。疑指北宋时党项族李元昊所建政权,于1032年称号大夏,史书称为西夏。当时西夏对宋频频寇略,故话本塑造出韩擒虎这一英雄形象来作为抗敌宣传。但敦煌写本的时间下限今所知不到1032年,故仍有待于校证。”

    同书校注:“韩建瓴云:‘殿头高品’,它的设置时间是宋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至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仅26年。这个时间对我们确定《画本》的创作时间极为重要,也就是说,《画本》的创作不会早于983年,也不会晚于1009年。……因此,《画本》不是唐话本,而是宋话本。’按:本文创作时间,可能还要晚,因为文中有‘北蕃大下(夏)单于’之称。此‘大夏’应即西夏。文中借韩擒虎使蕃比箭事,隐约可见当时西夏与宋之政治、军事关系。”今按,《校注》后注所言敦煌写卷时代下限不及四夏立国的1032年,便是“大夏”之校的大碍。“北蕃大下单于”宜校乙为“北蕃下大单于”,“北蕃下”即“北蕃家“之意。此变文中有“蕃家弓箭为上”、“便到蕃家界首”句。“蕃家”自可繁说成“北蕃下(家)”。如此,既不存在项楚所言误为东晋时赫连勃勃政权之名,也不存在话本创作在西夏政权之后的大疑。这些指误、疑惑都是校者自致。至于“殿头高品”一词,另文作辨。这里只把“某某下”即“某某家”的材料汇为一处而辨。

    “妇坐使姑,初来他下”,正是我国古代民俗的趣说。张鸿勋、项楚之注不误,惜未论证。唐大历诗人王建《新嫁娘词三首》之三:“三日人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前二日便是姑作饭,新妇吃坐现成。《颜氏家训.教子》引谚:“教妇初来,教子婴孩。”即不要延长“三日新妇”的期限。清孙枝蔚《新嫁娘》:“从今愁妇织,人莫羡三朝。”即三朝之后无复“妇坐使姑”了。《五灯会元》卷12《道吾悟真禅师》:“上堂,举:僧问首山:‘如何是佛?’山曰:‘新妇骑驴阿家牵。’”仿变成“妇坐使舅”的趣说,也是用反常的特殊事理要说明:对佛理持与俗说相反的革新见解,僧人就算成佛了。日本《禅林方语》、《宗门方语》等书对“新妇骑驴阿家牵”也以“人间颠倒”阐释语义。

    《孔子项托相问书》第二部分尤为奇特,而出人意料。项托预计到孔子出于妒才要杀害自己,便躲在地下石堂中读书。孔子又设计而探知他藏身处,终于杀死项托。此变文结尾两句是:“夫子当时甚惶怕,州县分明置庙堂。”项楚《敦煌变文选注》:‘州县分明置庙堂:谓州县皆将孔子像置于高堂之中供祀。《新唐书.礼乐志五》:“(武德)四年,诏州县学皆作孔子庙。”但是,这个注释反而更把人弄糊涂了。孔子当时对杀项托害怕,下文当叙他因此而有什么补救措施,怎么会一下跳跃到与此无关的唐代州县设孔子庙呢?若说设孔子庙,北齐已如此,为什么反说迟后的唐代呢?更为重要的是:孔子杀项托是极卑劣的,他自己也惶怕,变文作者为什么反而要舍此不作交代,却以作孔子庙来抬高孔子,莫非是以为杀项托不但无损于孔子伟大,反而证明了孔子的伟大。

    《敦煌变文校注》此句未引项楚之注,显然因为所注违文意而不从,但又无法解决疑难,因而阙如不注。

    今议孔子杀项托是特意用“既生亮,何生瑜”式的夸大艺术手法。这是很有匠心的大手笔,也是险笔。先给大圣人脸上抹大大的一团黑,然后再让他将功补过,从而给大圣人脸上贴金。“解铃还得系铃人”,欲进先退的设计。孔子建议,各地建项托庙,传颂祭祀这位神童。这正是《论语.子张》中子贡的话:“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如此,文章便由险而夷,由石而金,思想性与艺术性双兼了。

    祭项托而有庙,不会全是作者的艺术构思,应当也有唐时现实依据。只是记载缺失,笔者只查到明代一条资料。黄瑜《双槐堂岁钞》卷6“先圣大王”条:“保定满城县南门有先圣大王祠。神姓项,名托,周末鲁人。年八岁,孔子见而奇之。十岁而亡,时人尸而祝之,号小儿神。”所言的“时人”,即项托死后不久,孔子尚活的时候。所以可以处理为庙由孔子倡议而建。可以相信,明代之前,在唐代或以前,民间多有称项托为“小儿神”的,也有庙祭的。

    《战国策.秦策》:“项托七岁而为孔子师”。古籍都如此传记,而不言死的岁数。《双槐堂岁钞》独言8岁见孔子,10岁而亡。此变文相问的时间,假如以8岁计,变文又叙“经年岁”而被孔子杀死,恰也是10岁。可见民间所传项托事与变文契合。

    (原载《敦煌学辑刊》200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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