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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纲为武则天相面是编造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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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迷信都要编造自己的祖师和范例。袁天纲就是唐代编造的非常著名的相面、算命的人。多种古书记载有他的许多这种故事。最为出名的一事是,他很早就由相面而预知武则天要当天子。最近几十年来,以武则天称帝为题材的电影、电视、小说甚多,都大肆渲染这一奇事,致使许多人相信而称赞不已,由此更坚信相面与算命真的可预知未来。

    然而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是大可怀疑的,完全可以论证它是编造的谎言。

    《新唐书.方伎.表天纲》对此事是这样记叙的:

    “武后之幼,天纲见其母曰:‘夫人法生贵子。’乃见二子元庆、元爽曰:‘官三品,保家主也。’见韩国夫人曰此女贵而不利夫。’后最幼,姆抱以见,绐以男,天纲视其步与目,惊曰:‘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作天子。’”

    有疑之一:“绐以男”,即谎说是男孩。让人看相,却又把女孩说成男孩,不合情理。是为了更反比出看相高明而编造的情节,不料正露出了破绽。

    《旧唐书》对此说成:“则天初在襁褓……时乳母抱则天,衣男子之服,天纲曰:‘此郎君子神色爽彻,不可易知,试令行看。’于是步于床前,仍令举目,天纲大惊曰:‘此郎君子龙睛凤颈,贵人之极也。’更转侧视之,又惊曰:‘必若是女,实不可窥测,后当为天下之主矣。’”

    如按武则天当时穿男孩服,便不是有意谎说是男孩,似较合情理。《太平广记》引《谭宾录》及《感定录》都记的是“衣男子之服”。可证“绐”的说法是编造的。但襁褓中婴孩的衣服并无男女的区别。若认为袁天纲能知几十年后,千百里外的事,却不能知道眼前穿男服的是女孩,岂非怪事。故事为了显示袁天纲不受假象的干扰,但这假象的设计却正露出了破绽。

    疑义之二:武则天当时才可床下试走,便是二岁左右。即令对相面术丝毫不知的外行,一般的常人,能确认出是女孩的也不在少数。况且,二岁的幼孩穿开裆裤,也可知不是男孩。《谭宾录》及《感定录》、《新唐书》都是说在“若是女”的假设下而言作天子。《旧唐书》却记的是“必若是女”。一定是女、假若是女,二者矛盾。写此文的作者想特用一个“必”字暗示相术的准确,或给人以如此认为的错觉,不料又露了一处马脚。

    疑义之三:《新唐书》言“视其步与目”,《旧唐书》言“于是步于床前”,《谭宾录》也说遂令后试行床下,才做出最后判断。但《感定录》却没有这个重要因素。“试行床下”当然是说才学步,而才学步的步态是不稳定的,不代表成人后的步态。况且已登位的天子的步态也没有什么与人不同之处。相书中也没有天子步态特征的说明。

    疑义之四:各种文字所记叙袁天纲认定武则天宫富贵异相还有两项内容。一是“此郎君子神色爽彻,不可易知”。但是“神色爽彻”即神色爽朗、通灵。这又不是天子的特有的神色,爽朗、通灵的儿童真是千千万万。所以这一内容的相面实际等于没有相出什么,或者说不能作为天子异相的根据,所以《新唐书》、《感定录》便无此内容。而《谭宾录》正是感到这个“神色爽彻”没有神异性,便改成“神色奥澈”。但“奥秘”却又与“清澈”两相矛盾。可见故事编得捉襟露肘,顾此失彼。

    所相内容之二,是四种材料共有的“龙睛凤颈”。先说龙睛即眼球突如悬珠,寒光灼人。相书中都说是贵之人相,并未言专门是天子之相。《神相全篇》卷十一《兽目诗断》:“龙瞳精神与世殊,光芒不动若悬珠。凝然秋静寒潭水,自是人间天下奇。”龙瞳即龙睛。只说异相,而不言富贵到何等地步。陆游《老学庵笔记》七:“庆历中,河北道士贾众妙善相,以为曾鲁公脊骨如龙。王荆公目睛如龙,盖人能得龙之一体者,倶贵。”说的是宰相及更下位的人也可以是龙睛之相。其实,所谓龙睛只是相面术中对眼目有某种所谓奇异的泛称,故作此名,并非真是眼球很突出。一则有此特点的人未必富贵,二则富贵的人未必面相如此。例如当天子的可有一人眼球十分突出?一个襁褓中女孩能有多么突出的眼球?

    而眼球突出,俗语或叫“暴眼子”、“金鱼眼”,被视为不雅相。就是在相面术中也是“五露”恶相之一。《神相全编卷五.相五露》:“五露者,眼突、鼻仰、耳反、唇掀、结喉也。眼突促寿,耳反无知,鼻仰主路死,唇掀恶死,结喉者贫薄。”编故事的人只顾了“龙睛”的好名目,忘了所实指的眼突是短寿的。而若从短寿言,武则天实事却是高寿82岁。可见相面术本身并不是有道理而合实际的。

    再说“凤颈”,从词义言只能是如鸡颈,即细而长。在全部相面书中从不单说这种异相。没有说这种异相必贵必为天子的。《汉语大词典》:“龙睛凤颈:眼珠如龙,脖子如风。旧时谓极贵之相。”但却无“风颈”条。陈永正主编《中国方术大词典》:“龙睛凤颈:相术家称女子的一种贵异之相。”“凤相:指身细眼长,额高清秀之相。《神相全篇.人相篇总论》:‘凤相身细眼长,清秀额高。’”也无“凤颈”单项因素,而且“眼长”又同眼珠突出矛盾。人们把食品的鸡爪趣说成凤爪,则所谓风颈就是鸡颈。而短脖子、长脖子都是难看之相。鸡和一切动物的脑不发达,不会额高。不是从客观的骨相为依据,而是杜撰这种说法。

    早期相面术只说眼睛突出是恶相,特称“蜂目”。《左传.文公元年》楚王欲立商臣为太子,征求意见,令尹子上说:“是人也,蜂目而犲声,忍人也,不可立也。”本是言眼睛突出如蜂,而以蜂剌人作比喻,说这种人残忍。《晋书.王敦传》:“洗马潘滔见敦而目之曰:‘处仲(按,王敦字)蜂目已露,但犲声未振,若不噬人,亦当为人所噬。’”后世相面书承此说法。《神异赋》:“眼凸如蜂,亦主凶刑。”前文也引证它是恶相五露之一。早期相面并无“龙睛”“凤颈”之说。自从有了伪造的袁天纲说武则天“龙睛风颈”之后,相书中才说此是贵相。凤颈之说甚奇怪,相面术再无从项颈来判别命运的。种种情况证明是略知相术的人后编了这个相面故事。

    疑义之五:一般的相面术言头部贵相有如下诸项。龙目凤睛、龙相、龙骨、龙须、龙庭(额部隆起)、龙宫骨(眼眶骨圆而突起)、龙眉(眉骨突起)、龙准(即隆准,高鼻子)、龙犀(囟下骨隐起,下连鼻梁不断)等等,不必一一细列。其中的“龙”字,多数是“隆”字的谐音趣写,形容高,并不是实以龙之形来比喻。所以都是释为贵人之相,并不特言“天子之相”。也就是说,相术中并没有天子之相的特定内容,一般说也不宜有此。水平低的相面者或可妄说,如袁天纲就不应如此妄说。

    疑义之六:袁天纲据“龙睛凤颈”已判定“贵人之极也”,本应言当为天子,如此也与后事相符而相面灵验。岂有舍此不断言,却反说,如果是女孩,才会当天子的呢?编造故事的人为了充分显示袁天纲的高超相术,又露了馅。

    疑义之七:在武则天做天子之前,谁也没有女天子的概念和想法,更不会有女天子会有什么特殊贵相的研究和说法。袁天纲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会有这个判定呢?武则天当了天子之后,好事的相面术者就可以从此实例再做理论研究,提出皇后妃子贵相的项目,来补充“学术”空白。然而没有。说明袁天纲之类本身就不相信女性富贵高位的人会有什么情殊的异相,要骟人应验的实例完全没有。武则天已是皇帝,便可以放心编造故事。

    疑义之八:就是断定某男子有天子之相,也是反动之言。断言他必当天子,无疑怂恿造反,相面者与被相面者都是杀头之罪。袁天纲及武则天父母岂不知,岂不怕?

    疑义之九:袁天纲怎么会给武则天一家人来相面的呢?两种记载都直接从相面记叙,不曾交代时间、原因。《感定录》言:“益州人袁天纲能相,士鹱(武则天父亲,时任利州都督职)令相妻杨氏”,因而给子女看相。这似合情理。但《谭宾录》却言:“敕召袁天纲诣京师,途经利州,士尋蒦使相妻杨氏。”当时武则天在襁褓中,即充其量是两岁。武则天生于唐高祖武德七年,即公元624年。相面应是625年。但《旧唐书》明言“贞观八年,太宗闻其名,召至九成宫。”《新唐书》言:“贞观初,太宗召见曰:‘古有君平,朕今得尔’何如”?对曰;‘彼不逢时,臣固胜之。’”贞观年号从公元627年到649年。贞观八年即公元634年,可称为“贞观初”。此时武则天已11岁。即令把“贞观初”视为贞观元年即公元627年,武则天也四岁了。也就是说,故事所言的时间不确,由此可知袁天纲在武则天两岁时,并未被唐太宗诏到京城,路过利州而给武则天等人相面。

    《新唐书.后妃上.则天皇后》中叙文德皇后死后,唐太宗听说武则天美丽,召为才人,时年十四岁。传中叙“母杨,恸泣与诀,后独自如,曰:‘见天子庸知非福,何儿女悲乎?’母韪其意,止泣。”可知母亲是从伴君如伴虎和一般宫女乃至嫔妃徒然消磨青春而忧愁女儿的。母女二人均未言及袁天纲相面之事。如果当初确有必当女皇帝的相面,那她们岂不是天天在等待着召至皇帝身边的这一天,母亲怎会反而愁泣的呢?

    疑义之十:相面故事说,对于武则天两位哥哥元庆、元爽的相面断定是“官三品,保家主也。”武家有未来的女天子,还有什么艰难灾祸,要靠哥哥保吗?两《唐书》言,这两位兄长与武则天是同父异母,武则天母姓杨,哥哥母姓相里。因武则天的宠信,元庆为宗正少卿元爽为少府少监,确实是三品高官,可说袁天纲相面很准。但是他们不但不能保护武家,而且后来连自己及儿子的性命都无法保住。

    《新唐书.后妃上.则天皇后》:“始,兄子惟良、怀运与元庆等遇杨及后薄,后衔不置。及是,元庆为宗正少卿,元爽为少府少监,惟良司卫少卿,怀运淄州剌史。它日,夫人置洒,酣,谓惟良曰:‘若等记畴日事乎?今谓何?’对曰:‘幸以功臣子弟位朝廷,晚缘戚属进,忧而不荣也。’夫人怒,讽后伪为退让,请惟良等外迁,无示天下私。由是,惟良为始州剌史,元庆,龙州;元爽,濠州,俄坐事死振州。元庆至州,忧死。.……后内忌甚,会封泰山,惟良、怀远以岳牧来集,从还京师。后毒杀魏国(按,武则天姐姐的女儿封魏国夫人),归罪惟良等,尽杀之,氏曰‘蝮’。”

    武则天没有权势之前,他们对武则天及她母另眼看待,不尊敬,慢待。沾了武则天的光当了大官,却说在于父亲的功劳,并说:如果是从与武则天的兄妹关系到此步的话,反而忧愁不以为荣。杨氏便新旧仇恨一齐发作,劝武则天以不念私情的极动听的理由,把他们一律都改调偏僻不好的地方。始州即四川剑阁山区。龙州即今四川江油、平武地。濠州即今安徽凤阳地。而且不准他们再姓武,赐姓“蝮”,即七寸蝮蛇义,说他们心毒如蝮蛇。神灵的袁天纲竟从面相中看不出这最重要的坏下场。

    并非编故事的人有意让袁天纲相此二人面不准,而应是故事编在武则天得宠之初。作者按常理言两位哥哥必是好结局,才泛说当三品官,保护武家的话,莫料到武则天对他们做报把此十疑综合起来,可以看到相面故事是后来编造的,是为武则天当皇帝而作后补天意宣传的。武则天称帝前后有许多多此类传言及很多伪证,此即是一。

    对这个故事详做辨析,可以知道古书中许多相面记叙都是后来据已发生的情况编造的,可以想到相面本身是没有根据的。

    《旧唐书》在《方伎列传》开篇有小序,指出有的占相术士“顺非行伪”,而愚人却相信。“圣王禁星纬之书,良有以也。国史载袁天纲前知武后,恐非格言。”恐非格言,即恐怕不是准确、真实的。

    武则天时代,编造袁天纲早已从相面知她命当天子,乃势之必然。把这种传说采入史传,《新唐书》也不免。但主编《旧唐书》的刘昫等,却怀疑它的真实性,特予质疑,诚为高见卓识。今时的文学作品对此当作真实,大作渲染而不相应地指明虚假和迷信是大为不妥的。

    《新唐书.太宗纪》:“方四岁,有书生遏高祖曰:‘公在相法,贵人也,然必有贵子。’及见太宗,曰:‘龙风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几(及)冠,必能济世安民。’书生已辞去,高祖惧其愚泄,使人追杀之,而不知其所往,因以为神。乃采其语,名之曰世民。”

    相面的人说李氏将取代隋朝当皇帝,李渊怕此话传出招杀身之祸,要追杀相面的人,武则天父母岂有不怕的?其实这个“忽失所往”的相面者也是专为李世民编造的。李世民是杀了当太子的哥哥才当上皇帝的,所以要给自己编造有皇帝命的神话。只是巧妙的先说父有贵相,再说自己当为帝,可见这不是李渊为自己编造的。

    这种方法是从刘邦学来的。《史记.高祖本纪》:“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这等于说母亲与龙种交配,自己是真正的龙种。

    “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鋪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倶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其中“季”是刘邦小名。

    刘邦是夺取秦朝天下,所以要编造自己有天授君权的天意标志。从此以后,篡夺帝位的人都仿此三种办法。但母亲与龙交配所生,也就是杂种,有不雅的一面,仿效的少,李世民、武则天也不用。相面的人后来寻不见了,正透漏出没有这一回事。否则他后来为什么不请功领赏呢。与龙交配一种,后来或改变成母梦红日临身或红日入口、红珠入口,接着与丈夫作房事。李世民四岁时有天子骨相,武则天又提前到在襁褓中已有。至于武则天头上的云气,另编成由李淳风望见而预知,参见《李淳风预知武则天也是编造的谎言》文。

    袁天纲只是当了四川几个县的县令,唐宋时众多的书目文献并没有袁天纲有什么著作的记载。后来的算卦、看相的迷信职业者把他们拼凑的这些类书,便托名为袁天纲,并加上“唐太史”的名号。例如宋代时只说《推背图》是李淳风所作,后来便传成与袁天纲合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术数类存目》:“九天玄女六壬课:一卷。《永乐大典》本。旧本题袁天纲撰。前有序文,不著名氏,称:伏羲受河洛之秘而画卦,文王重之,孔子备之,后世卜筮有鬼谷子得其要妙,至唐太史天纲袁公得其要旨。今镂梓以广其传。未题大德十年丙年。盖元人所伪托也。”

    李淳风预知武则天也是编造的谎言

    对于武则天称帝的预知,古书中还记叙到另一个人,就是著名的天文学家李淳风。也值得一辨。

    《旧唐书.李淳风传》初,大宗之世有《秘记》云:值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尝密召淳风以访其事。淳风曰;‘臣据象推算,其兆已成。然其人已生,在陛下宫内,从今不渝三十年,当有天下,谋杀唐氏子孙歼尽。帝曰:‘疑似者尽杀之,如何?’淳风曰:天之所命,必无禳避之理。王者不死,多恐枉及无辜。且据上象,今已成,复在宫内,已是陛下眷属。更三十年,又当衰老,老则仁慈,虽受终易姓,其于陛下子孙,或不甚损。今若杀之即当复生,少壮严毒,杀之立仇。若如此,即杀戮陛下子孙,必无遗类。’太宗善其言而止。”

    以上所叙有疑之一,有《秘记》明言后事,这个《秘记》是谁所写?他又怎么会知道?在武则天当了天子之后,这个《秘记》就成为她的重要的历史文献,必应详叙,它的作者是冒生命危险给武则天鸣锣开道的大功臣。又可充分证明他有预知未来的奇才异能。武则天会找他重重奖他。他也会光荣骄傲地亮相。然而都没有。甚至再没有提说这篇文字。这只能是当初并无这篇文字。完全是武则天登基后,编造李淳风预知女皇谎言时,顺带又编谎了这么一笔。

    疑义之二。已经明言女主武王代行天下有姓,又说是女人。由此很容易确定必是武则天。英明果断的唐太宗还要向李淳风询问,就令人有疑了。

    疑义之三,李淳风“已是陛下眷属”的话等于暗示,她就是武则天。这也极容易让唐太宗下决心除掉后患武则天的。

    疑义之四,李淳风据观测天象,即天上星象就能知三十年后事,这不符合古书上所谓天象主寓政事的情况。它们都是从所谓天象推言近期或当前的事。这是从刘邦故事仿补的。

    但《大平广记》卷224《李淳风》(出《定命录》):“武后之召入宫,李淳风奏云;‘后宫有天子气。’太宗召宫人阅之.令百人为一队,问淳风。淳风云:在某队中。太宗又分为二队,淳风云:‘在某队中。请陛下自拣择。’太宗不识,欲尽杀之。淳风谏不可:‘陛下若留,虽皇怍暂缺,而社稷延长;陛下若杀之,当变为男子,即损灭皇族无遗矣,太宗遂止。”

    这里又不言《秘记》,而是武则天一入宫,李淳风就从后宫有天子云气而知。从他说在某队中的话来看,已确知是武则天。但他又主张不应杀她,而唐太宗判断出是武则天并杀掉的可能是极大的。如此,他必不会向唐太宗告知此事。这一记载中又把不杀的理由从上述的杀了她会再生一个“女主”变成再生一个男性的人取代天下。这又是矛盾之处。而且李淳风又预知武则天仅是她自己当天子,不传位给武姓的人。这又凭何而知呢?相面术,或观天象、观后宫云气,都无法作此判定。

    这两条不同的记叙,应当不是从李淳风自我表白而来,而只能是武则天称帝后伪造的,来补作天意的宣传。各是不同的作者独自编造的,因而很不一致。两位作者只注意了加强李淳风的预知,反而显得不合情理,不真实。当然,在武则天当了皇后预谋或实施当天子的一段时间中,有人为她编造这个故事也是可能的。

    李淳风是个很严谨的天文、历法科学家,这里举一个著名例子,见于《大平广记》卷36《李淳风》(出《国史异纂》及《纪闻》)。

    李淳风校订新历法时,判定要日蚀。唐太宗不高兴,说:或许没有,你将怎么说呢?他说:如果没有日蚀,我愿处死。唐太宗坐在庭中等着看,对他说:我放你回家先与妻子、儿女话别。他说:“别急,时间还不到。”并指着墙壁说:日影到这个地方时,一定日蚀。果然料定如神。对科学严谨认真坚信到用生命来卫护的地步。

    《旧唐书》在李淳风传后的史臣的评言是:“淳风精于术数,能知女主革命,而不知其人,则所未喻矣!……古人所以存而不议,盖有意焉。”意思是:李存风对于预知未来的术数一套学问是很精通的,然而他能先知武则天将来要革李家天下为武家天下,但他却不知道武则天性淫,又残酷好杀,因而不让唐太宗除掉她,这便让人们不能明白是什么道理了。古人有句话是“存而不议”,意思是把问题先放下,暂不推论和考究它的正确与否。这话原来是有道理的。

    其实史臣在“存而不议”的遮掩下已经作了明暗两议。不知其人是明议。这证明术数也不是万能的,也有不能预知的一面,这便是暗议。这是在不相信李淳风望宫中云气而知会有女天子的基础上所作的推论。笔者的看法是,对于武则天称帝这样复杂的政治问题,就是在实施的关键时期都不会有什么天象兆示,在她刚入宫之时更不会有什么云气。凭术数不能预知此事,李淳风实际也无此预知,那故事是后人的附会。史臣评言表示不相信李淳风预知女皇,可启示我们理解所谓天象可寓示政治或其他类似事件的说法是没有什么科学道理的,是虚假蹁人的。

    《旧唐书.方伎》:“国史载袁天纲所知武后,恐非格言,而李淳风删方伎书,备言其要。”十分明白的对比出袁天纲是术士,李淳风是学者、科学家。连术士的这种奇说都不相信,更不会相信科学家会如此。

    又,两《唐书》叙李淳风,多是天文、历算的理论和著述,除武则天一例外,别无算命之事,而叙袁天纲则连篇累牍是算命皆中的事例。《旧唐书》把李淳风纳入一般《列传》,又与反佛教的傅奕、对阴阳方伎书多有斥谬的吕才井列,而不入《方伎》之中。这样的科学家是不会故弄玄虚,不会为武则天称帝效劳。这个说法是别人借他的名义编造的。

    《中国方术大辞典》:“李淳风(602—670)唐代历法,术数家。岐州雍(今陕西凤翔)人。李播之子。幼通群书,明天文历法、占候等术。曾制作浑天仪。唐太宗时为太史令,曾为大宗解释‘唐中弱,在女武代王’的秘谶。善占候吉凶。撰《麟德历》颇精密、有《乙巳占》传世。新旧《唐书》入《方伎传》。”

    这个介绍把所谓预知武则天作为一项主要内容,为作实有,是不够精当的。又说《旧唐书》把李淳风列入《方伎传》也是错误的。这两点都是基于对相术的迷信,要哗众取宠的庸俗心理。方术辞典是学术著作,应科学、严谨,一定要破除迷信,不应宣传迷信。

    试对比《辞源》“李淳风”及“袁天纲”条均不言预知武则天事,便是妥当的。

    袁天纲相面名例辨假

    《太平广记》卷二百二十一《袁天纲》是从《定命录》选录的,内容是叙他为十一位大官及为自己前后共十七次看面相,预测官运及寿命准确神灵。新旧《唐书》本传中各选了少数例子,而赞叹总结:“其术精类如此。”笔者将这些例子与有关传记对照(有的无史料可对照),可以说算命的结果与实际经历相符,但是也发现了一些破绽和矛盾,值得辨析。

    有这样一次看相:“蒲州剌史蒋俨,幼时,天纲为占曰:此子当累年幽禁,后大富贵。从某官位至剌史。年八十三,其年八月五日午时禄终。俨后征辽东,没贼,囚于地穴七年。高丽平定归,得官一如天纲言,至蒲州剌史。八十三,谓家人曰:袁公言我八月五日禄绝,其死矣。设酒馔与亲故为别。果有敕至,放致仕,遂停禄。后数年卒。”

    其中“当累年幽禁”与“囚于地穴七年”是一回事。《旧唐书.蒋俨传》:“太宗将征辽东,募使高丽者……遂出请行。及至高丽,莫高支(按,即《薛仁贵征东》及戏曲中的高丽王盖苏文)置于窟室中胁以兵刃,终不屈挠。会高丽败,得归,太宗奇之,拜朝散大夫。……再迁殿中少监,数陈意见,高宗每优纳之。再转蒲州剌史。”

    看来,遇难及任官都算得很准。但伐辽是贞观十八年十一月。《新唐书.太宗纪》:次年五月,克沙卑城、次辽泽、克辽东城。六月克白岩城,大败高丽于安市城。九月班师。所以被囚在地穴“七年”的说法是大大不真实的。蒋俨后来又任太子右卫副率,封义兴县子,任右卫大将军、太子詹事,年老致仕即退休。武则天三年卒于家,七十八岁。所以所算八十三岁死,或禄终,又不准。

    更为重要的是两唐书《方伎传》中却说给蒋俨如此看相算命的是另一位。《旧唐书》:“张憬藏,许州长社人。少工相术,与袁天纲齐名。太子詹事蒋俨年少时,尝遇憬藏,因问禄命。藏曰:‘公从今二年,当得东宫掌兵之官,秩未终而免职。免职之后,厄在三尺土下,又经六年。据此合是死征。然后当享富贵,名位倶盛,即又不合中夭,年至六十一,为蒲州剌史,十月三十日午时禄绝。’俨后皆如其言……及在蒲州,年六十一矣。至期,召人吏、妻子与之告别,自云当死。俄而有敕,许令致仕。”这里所算的许多事项,又与袁天纲所算的大为不同。

    应当说,这两人的神算都是以后的算卦的人编造的。一个人临时有了急难事找人算卦,会有相关的情绪及说明,才可使算卦的术士据以作某种推测。年幼之人,术士能预知他一生的某些具体经历,岂不是骗人。有的人历险之后也会编谎,以算卦来证明自己有福相福命,而不是侥幸免难。

    相面的第二个例子是给窦规三次看相。

    第一次窦规客游剑南德阳县,与袁同住在一个店里,以贫苦问命。袁说:你的骨相很好’十年以后必然大富贵,为圣朝良佐,在梁益两州当官。实际情况是,窦规父亲在北周任雍州牧,封鄭国公。隋朝大业年间,窦规任资阳郡东曹椽,后来弃官回家。应是此时与袁天纲相遇。他是以贫苦骗袁,袁却不知实情。后来窦规聚众响应李渊义兵,拜大丞相咨议参军、太子参事。武德三年,升益州道行台左仆射。仅是把后来的结果说中了,参加造反这个重要情况却未算出。

    窦规上任时又让第二次看相。袁说:骨相与以前相同。只是瞳仁显红,说话虚浮,脸上泛红。看来你当将官会多杀人,一定要警戒。窦规并未听劝,动辄杀人,痛打知名官员,被皇帝命令回京。对此可反问两点。仅靠上述的面容就能判断会杀人,并无道理。这是一。如果真有第一次神验的看相,他一定会相信这第二次看相而听劝的。可证这两次看相都是事后编造的。

    窦规这次入京前又让第三次看相。袁说:你面有喜色,一定会蒙圣恩,再到益州作官。结果是皇帝严斥窦规,并下入牢狱,后来又释放,重到益州作官。就再次作官说,看相准确,但受皇帝斥训并入狱,却没有算出来。也就是说第二次所看出的杀人相并无什么意义。这还能是神算?

    从这三次算相的矛盾看,也都是后来补编的。即令所编的看准了的说法,也并没有理由。凭什么知道十年后必大富贵,或必能再回益州作官呢?

    又如,袁天纲给王珪看相,当得三品,但晚岁不称惬。此后王珪的官职先后各是:谏议大夫赐爵永宁县男、黄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又进爵郡公。后因泄宫中机密,降为同州剌史,但次年又升为礼部尚书,即三品官。又兼魏王泰的老师。一个儿子封为县男爵。小儿子当了駙马。在以前,公主下嫁,都不拜公婆。王珪却要她拜,从此开始公主拜公婆的惯例。王珪病重,皇帝让太医看病送药。他死后,皇帝穿素衣亲临致哀,让魏王率百官临哭。又赠吏部尚书的衔号,谥号“懿”。可以说荣耀到顶。“晚岁不称惬”的预言完全不合。

    又一例,给张行成看相,说:晚得官,终位宰相。但《旧唐书.张行成传》,在隋朝大业末年,即三十岁左右,他已是散从员外郎。入国后,任县主簿、殿中传御史、给事中、刑部侍郎、河南巡察大使兼检校尚书左丞、刑部尚书、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傅。死于尚书任,六十七岁。这怎么是“晚得官”呢?

    又一例,唐大宗召见袁天纲时,让给岑文本看相。他说:“头有生骨,犹未大成。后视之,全无三品,前视之三品可得。然四体虚弱,骨肉不相称。三品恐是损寿之征。”后来岑文本任三品的中书令,不久就死了,五十一岁。

    唐太宗是闻袁天纲看相大名才召进京的。如果他确实这样看相判断,太宗会相信而不任岑文本当中书令,岑文本也会以此请免任。而看相根据从头前面看是三品宫的相,从后面看一点都没有当三品的相。这本身就是矛盾的。按一般事理,在可与不可两间时,取任何一种都可以。但他却狡猾地另说,任三品会减寿,实际上给自己留下退路。当三品官与否,当了三品之后长寿或短寿,他都说到了。无论什么结局,他都是灵如神仙。

    《史记.淮阴侯列传》中,有名的术士兼阴谋家蒯通劝韩信背叛刘邦,自己称王争天下。他说:“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问他面和背的骨相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却只字不言,只是专意分析当时的政治、军事形势。可见他并不是用相面术作根据而是借“背”字另谐音指背叛,从而又陪衬上“面”。后世的术士却不理会这种作假,纯形式的说前面骨相如此,后面骨相完全不如此的两可之言来骗人。

    袁天纲说岑文本“头有生骨,犹未大成。”生骨是怎样的骨?这只是耸人听闻的话罢了。如果真是如此,当时相面,安文本四十一岁,再长十一岁,这个生骨岂不是可以更长成吗?

    又一例,房玄龄与李审素同让袁天纲看相。房问:李恃才骄傲,你看他最大能当什么官?袁说五品中没有他,六品以下的不重要的官能当上。李问房能当什么官?袁说:他的官可大了。你若想当五品官,还得求他呢。李不相信。后来房玄龄当了宰相,李在当六品起居舍人时去世。唐高宗听到这回事,让房玄龄给李审追加了五品的谏议大夫。

    两《唐书》中没有李审素。有李守素,对姓氏学十分精通,有问必答。人们称为“肉谱”,意思是活的姓氏谱,但他未任起居舍人。李审素死后加封五品官的事必是实有,但因袁天纲相面一节一定是后人的趣说。

    又一例,陕州剌史王当召集全州县文武官员,请袁天纲为他的女儿选女婿。袁说:这些人中没有好女婿。我认识的一位当果毅官的姚某的儿子,应该嫁给他。大家都讥笑了。他说的青年就是姚崇,当时二十三岁。只知打猎玩耍,根本不识字。后来他在一位表亲家饮酒,碰见一位相面的人对他说:你一定富贵。说完转身就走。他追上再问,又说你必当宰相。他把此事告诉母亲。母亲才劝他读书的。姚崇是创造开元盛世的名宰相。本传说他“少倜傥,尚气节,长乃好学。”但未明言何时开始学习的。这一例子也未明言袁天纲是根据怎样的面相而知姚崇必大富贵。

    袁是成都人,一直在四川当县官,什么原因使他到今河南三门峡、陕县一带,可为唐代陕州剌史选女婿呢?他又从何而知姚崇呢?姚崇开元九年(公元721年)72岁死,23岁时是673年,即唐高宗咸亨四年,而袁天纲生卒不详。但大业元年(公元605年)他已在洛阳为杜淹、王珪、韦挺等同时看相(《旧唐书》),最小也是二十多岁的人。到咸亨四年.至少也是88岁了,岂有如此高龄的人(假设他还活着)远道从四川到陕州(今河南三门峡、陕县一带)去给人选女婿的可能?

    假设特意远请的相面大师袁天织确实说姚崇将来大富贵,那个王剌史岂有不听的道理?但相例中却没有说他不顾众人讥笑,把女儿嫁给姚崇的话,自然是也不相信表天纲之言。从姚崇来说,自然也会相信袁的活而发奋学习。故事却另说以后又听了另一个不出名的相面术士的话才折节勤学的。这倒使人悟出,后一相面或许是真有,袁天纲的相面是假编的他为什么反而没看出姚崇必当宰相呢?也可能后一次相面也是没有的,但编造的早,后来又移花接木到袁天纲身上。再后来又把假说的两次相面糅合在一块了。一个人出名后,他自己或别人都会编造本有天命,骨有异相,早就有高人预言的民间故事。

    袁天纲为自己算命见于两《唐书》。申国公高士廉问袁最后还能升到什么官位?他回答:“我到今年四月寿数就尽了。”果然在四月中死在四川火井县官任上。他没有说是怎么给自己算命的,史籍也未见他死于哪一年,多少岁。前面我们推算,传说的袁天纲为陕州剌史王当选女婿是他88岁的事。绝对没有这样高龄还当县官的。这也说明这个相面例是后人所编。

    这些故事都是《太平广记》从《定命录》中辑来的。《新唐书.艺义志》作《定命论》,赵自勤撰,注“天宝秘书监”。原书十卷,已失传。《太平广记》卷222引《马生》条:“天宝十四年,赵自勤合入考。”袁天纲大业元年为杜淹等看相到天宝十四年,也就是150多年后才记载的这些看相是后编的。

    袁天纲相面有名是实。同一切占卜一样。中与不中都不在术士们所讲的那一套迷信根据。就是不懂这一套的任何人,乱猜可能与否,对与错、有与无,也都有猜对的一半可能。术士们善于捕捉各种事理信息,看相而中的可能就更大一些。名人出名之后,自己或别人都会按已然之事编造成算命名人对他早有预言。学术上的“名人效应”“箭垛式人物”说法,也包括这种情况。“捏的不圆,编的不像”。在150年内编造、流传的袁天纲看相故事,自然露出这样或那样的破绽,从各种破绽中证明了看相算命本身是骗人的。

    袁天织还有这样的故事,见于宋代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八《神仙鬼怪.袁天纲知牛产牝牡》:“袁天纲,本蜀郡人。隋末,于阆州蟠龙山前筑宅居之。岐阳李淳风闻其名,赍金自远事以师礼。一日,二人郊行,见一牛迹。袁语淳风曰:此虽牛迹,能知其牝牡否?淳风曰:余安能知。袁曰:乃牝而有孕者。又左目必伤,当产一犊。淳风寻问之,皆然。未几,产一犊。淳风曰:从学久矣,未知此术,何也?袁曰:非术也。牛之有孕,左重,牡也;右重,牝也。吾视牛迹,左足深,必产牡也。唯食右边草,必左目伤也。淳风叹曰:兄之术不及,其智不可及也。孟子曰:‘大匠能诲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以袁之于李,孟言益可信矣。”

    袁这个故事不是相面,是表现袁天纲聪明多智,实际仍然是间接支持他相面灵验的。它褒袁天纲,抑李淳风,不符合历史实际。李淳风是正派的天文学家,不搞迷信的相面,没有拜袁天刚为师的事。

    袁天纲从牛的左脚印迹深判断是怀公牛犊的母牛,一般人认为是神秘的奇术。其实这是从民俗男左女右的说法来的,并不神秘。民俗有男左女右的说法,而说孕妇怀男孩起步先迈左脚,这种说法的来历详见本《民俗对胎儿性别的测断》一文。编故事的人把它套过来,说怀公牛犊的母牛左脚的脚印深。至于左面眼伤或瞎,就只顾吃右边的草,这纯是编故事者形式的推理而未必。左面眼伤或瞎,只是看左面有困难和限制,并非就看不到左面。就像我们做视力检查蒙住右眼仍然能看到左面一样。

    所以,这个故事仍然是后来的人卖弄聪明而编造的,在心理上把自己看成袁天纲,借名来表现自己。男左女右并无道理,套来说所怀牛犊的公母就更无道理了。按这种套法,不仅牛,一切动物的怀孕都应当是怀雄性使左脚脚印重,那就会成为普遍经验,岂只有袁天纲(实际是只是故事的编者)一个才掌握的秘密呢?按这个道理,按孕妇的脚印来判断胎儿性别,岂不是简单、直接、准确?人类从猿类进化以来,不知多少万年了,却从来没有这种说法。

    再附言一个相关的内容。

    《定命录》言:“天刚有子客师,传其父业,所言亦验。客师官为廪牺令,显庆中,与贾文迎同供奉。高宗以银盒盒一鼠,令诸术数人射之。皆言有一鼠。客师亦曰:‘鼠也。然入一出四。其鼠入盒中,已生三子。’果有四矣。”

    《新唐书》袁天刚传后附袁客师传,即采用此事,但这个例子却是六朝时已有,被《定命录》抄袭仿改而假托在袁客师名下。

    《古小说钩沉.述异记》

    “宋车骑大将军南谯王刘义宣镇扬州。府吏蔡铁者,其人善卜。……公尝在内斋,见一白鼠,缘屋梁上,乃命左右射之,内置函中。时侍者六人,悉驱入斋后小小户内,别唤人召铁。铁至,使卜函中何物。谓曰:‘中则赏厚,僻加重罚。’铁卜兆成,笑曰:‘具已知矣。’公曰:‘状之。’铁为之状曰:‘兑色之鼠背明户,弯弧射之绝左股。鼠孕五子,三雄而两雌。若不见信,剖腹而立知。’公乃使剖鼠,皆如铁言,即赐钱一万。”

    抄袭者只不过是掐头去尾,把腹中孕五鼠改成生下三鼠。笔记书籍中宣扬算卦、相面、测字、占卜等等高明水平的奇特性例子,不少都是仿抄前时书籍中已有内容。

    就是原故事分明也是编造的。要猜盒中的东西,自然应有最基本的说明。什么都不说,却猜得如此准确、细致,正是露了马脚。就是很大的老鼠或猫,不在发情繁殖时期,就是学生物、教生物的中学、大学教师,也难以辨认,何况尚孕在母鼠腹中的胎鼠呢。

    这个故事又见于唐代前期的小说故事《梁四公记》中的《梁四公》,《太平广记》卷八十一辑录。

    大致内容是:南朝梁武帝天监年间,有四位姓名稀奇古怪的隐士拜谒梁武帝。武帝让众官与他们一起猜谜比智。恰好太史捉到一只老鼠,便装在盒中,让大家猜。大家请皇帝先猜,皇帝先摆八卦,推算是一只死鼠。其他大臣也都摆卦推算成别的东西。最后请四位隐士中的一个猜,他推算其中是四只活老鼠。打开盒子,却是一只活鼠。皇帝也未猜对。

    事情很明显,盒中是鼠,必然是向帝暗说了。皇帝以为关在盒中会闷死,所以说是死鼠。各大臣自然也都被告知是鼠,所以故意都另猜而错,以阿谀皇帝天聪。不料皇帝与隐士所猜都是对中有误。大臣便公认隐士四个是猜错了,以便给皇上留面子。不料那隐士说:这是母鼠,肚中还有三只小鼠,剖肚就可证明。梁武帝性善不让剖腹,承认猜错了。事也凑巧,到黄昏时,老鼠死了,这才剖腹,果然孕有三鼠。这位隐士虽然卖弄了本领,却没料到皇上怕他们四位被别人利用,就把他们软禁在内殿,只让为自己的难事出主意。他能算鼠孕有三胎,却没算出自己连累同伙,都被限制了自由,所谓知彼而不知已。

    这个故事的源头是《汉书.东方朔传》。汉武帝让各派的方术名家精盒下覆盖的是何物’都猜不出。只有东方朔说:“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为蛇又有足。歧歧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守宫是对的,蜥蜴也不错。《西游记》第四十六回,鹿力大仙等三妖怪与唐僧比智猜柜中之物。孙悟空猜不中,却变成飞虫钻进去,特意把所藏的一套皇后宫衣变成破烂流丢一口钟,把一颗大桃变成一枚桃核,把一个道童变成一个小和尚。便是猜物比智故事的特殊变化。从这一系列中更可以看出袁天纲之子故事是抄袭的。是编造趣味故事;不是实有的,因不符合生活事理。

    《定命录》及《新唐书》所记袁客师第二个例子。袁客师与一伴准备乘舟过江,他看船上乘客鼻下都有黑气,知道不吉利,便和同伴退下来。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乘驴而跛一脚的人上船,他说此人必大富贵,可以救全船人,又上船了。果然起了大浪,船行有许多危险,终于没有沉翻。他问跛脚人的姓名,才知是娄师德。娄师德后来官当到二品的纳吉。有两点可以讨论。一是全船的人鼻下都现有黑气,即有灾难,为什么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同坐一船呢?另一个是,既然命中有难,必不可免;若天命能免,就是命中无难,鼻下不会有黑气。按迷信说法,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也救不了准。如果长命的人可救短命人死难,按此道理,短命人也可影影响长命人遭难而短命。可见这个相面的例子是编造的,根本没有什么道理。还可反问:袁客师自然知道他自己及同伴鼻下无黑气,不会今日短命,也能使那些有黑气的人免难,为什么要退下来呢?

    总之,袁天纲及儿子的这些看相名例记在《定命录》中,这本是小说性质的故事集,本是按已发生的事编造前时的预言,宣传命由天定,不可改变。众多的相面例子都是迟后的“记载”,没有一例原始档案式的实录。只要稍微分析一下,问个道理何在,就能知道它们的欺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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