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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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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早晨已经有凉入心骨的感觉,大房所在的松园,此时主子们正在用膳,吃到一半,何敏捷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这个月的月例怎么还没有发?”

    朱氏朝她瞄了一眼,沉声道:

    “你等着用吗?”

    何敏捷嗡声道:

    “可不是。”说完,放下碗筷,星迪见了,奇怪的看着她,道:

    “你不吃了?”

    何敏捷懒懒地说:

    “吃不下。”

    朱氏冷笑了下,没有理会她,心想,太平了几天又不知要耍什么花头。朱氏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她显得淡定而又从容。

    何敏拦坐在那里慢慢吃着碗里的饭,何敏捷看着她顾自发笑,何敏拦不去理她,自己管自己吃饭。

    “哟,如今越发秀气了,一口饭放在嘴里嚼啊嚼,莫非要把饭嚼出燕窝鱼翅的味道来?哈哈哈”何敏捷放肆的大笑。

    何敏拦被她讥讽,低垂着头轻声道:

    “姐姐又逗我。”

    何敏捷盯看着自个的妹子,冷道:

    “是吗?我逗你了吗?你呆板的就像一块木头,我逗家里养的猫都比逗你强。”

    朱氏有点看不下去,皱了下眉,说:

    “她可是你的亲妹子,有你这样对妹子的吗?”

    何敏捷冷道:

    “你老是个好好太太,难怪生出一个好好先生,放着自己屋里的事不管,到去帮衬人家,这到正应了一句话替人做嫁衣裳。”

    朱氏见何敏捷话中带刺,笑看着她,说:

    “你管的还真宽,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婆婆,仔细想想你的下半辈子,生杀大权到底在谁的手里?”语毕,朱氏冷然地瞥了何敏捷一眼,何敏捷毕竟不敢真的和朱氏叫板,见朱氏要握住她下半辈子的命门,说话的口气到底没有刚才强硬。

    “你老别忘了,谁是你的亲人,谁会照拂将来的你?”

    朱氏回首看着何敏捷,呵呵笑了笑说:

    “谁照拂将来的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儿子了,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你说我将来不靠儿子靠谁?”

    何敏捷以为抓住了朱氏的软处,趾高气扬地说:

    “你知道就好。”

    朱氏冷道:

    “我虽然没有摊上一个好媳妇,但至少还有一个好儿子,不像人家,膝下无子也无女,将来有谁照拂,这到是个问题,需好好想想。”

    “你——”何敏捷被呛了一口,气得憋红了脸,朱氏只看着她笑,何敏捷越发恼怒,真恨不得跟朱氏大干一场,但毕竟她是自己的婆婆,若真的吵开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何敏捷是个有心病的人,她的心病就是至今没有子嗣,朱氏毫不留情戳了她的痛处,何敏捷等朱氏走了只有拿自个的妹子出气:

    “你吃好了吗?一顿饭吃足半个时辰,有你这样的吗?我知道你虽然不言不语,但心里把我恨得什么似的,故意吃这么慢,又吃这么多,为的就是跟我反抗,存心气我,有意使坏对不对?”何敏捷觉得骂的不过瘾,想转过身再骂何敏拦几句,忽然发现桌子旁早就不见了何敏拦的踪影,气得咬牙道:

    “瞧啊,我只说了她几句就做死做活躲到屋子里哭去了,她是嫌我这里还不够晦气,要用她的眼泪再给我添堵,没脸的东西,若真把我惹火,我就赶你回去,让你尝尝那只刁嘴狐狸的‘甜头’!”何敏捷说的刁嘴狐狸是她的哥嫂。

    星迪气的直摇头,连饭也吃不下,叹了口气走了。

    “好好的气氛又被你破坏了,唉——”

    何敏捷见星迪唉声叹气,对着他离开的背影说:

    “大少爷慢走,若还没有吃饱就去问你娘要吃的,你是你娘的心尖子,咱们这起子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没人疼的。”

    星迪懒得理他,只想落个眼不见为净,逃也似走了出去,心里懊悔不已,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媳妇,四弟的妻子就不是这样,唉,这也是命呢,她要闹就让她闹去,我只落个耳根清净。

    一个个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何敏捷跟丫鬟紫芋两个人,实在没地方出气觉得憋得慌,就对紫芋倒苦水,紫芋是个性子温和的姑娘,否则怎么会留在何敏捷身边这么多年,当何敏捷唠叨的时候她只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偶尔还无伤大雅的附和几句,若不附和她,何敏捷又该拿她作筏。

    朱氏坐在自己屋里,心里越想越气,她只这么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又远嫁,很想好好对儿媳妇,希望儿媳妇也能好好对她,如此一家人开开心心有何不好。只是那个主是个没脸的,心又黑,只想要你的东西,自己从来不拔一毛。芷青见太太神色黯然,就好言安慰她,就在这个时候林氏屋里的瀮烟跑了来,叫朱氏到二房屋里去一次,说有事相商。

    等朱氏来到林氏屋里,方才知晓缘故。朱氏想了想,道:

    “这个事需得请四太太过来一起相商,那天四太太也在。”于是小丫头又把颜氏叫了来,颜氏身后照例跟着形影不离的小柔。

    冰玉发现小柔对婧姝很不友好,一进来就踩了婧姝的裙摆,也不知道是存心的还是不小心踩到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冰玉提醒她:

    “七姑娘,你踩了四少奶奶的裙子了,请挪步。”

    婧姝低头一看,发现小柔果真踩在她的裙裾上,她笑着朝小柔看去,只见小柔虎着一张脸,把踩住婧姝裙裾的脚移开了。

    “哼。”小柔朝婧姝不屑的哼了一句,婧姝只当没看见,心想,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她对我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居然这么不待见我。

    冰玉一直怀疑告密的人是小柔,所以打从小柔一进来她就不停用眼睛瞄她,小柔已经觉察到了冰玉异样的眼神,她冷眼觑着冰玉,冰玉是个倔强的姑娘,见小柔用非常不友善的眼神看她,没有退缩而是平静的正视着她。小柔朝冰玉瞪了一眼,冰玉对她笑了笑,小柔觉得冰玉今天针对她,索性转过身去不看冰玉。

    颜氏直到此时方才知道缘故,只见她带着不解的口吻道:

    “究竟是谁把事情说出去的,那天晚上大姐做决定的时候屋里没有别人,难道隔墙有耳?”

    林氏朝小柔瞥了一眼,说:

    “究竟是谁说出去的谁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胡乱猜测,最好那个人能自己站出来承认,如此我也不会追究。”林氏这番话是说给小柔听的,小柔尚且蒙在鼓里,林氏仔细观察小柔的神色,发现她绷着脸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婧姝一开始就没有怀疑小柔,见婆婆这么问,知道她意有所指,笑道:

    “娘,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研究哪个把事情说出去的,而是万一三娘把它告诉了爹怎么办?爹已是风烛残年,我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听了婧姝的话,颜氏诧异道:

    “四少奶奶说姓潘的要把事情告诉老爷?这万万使不得呀。”

    彩新叹息着道:

    “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自己的男人行出这样的事,没的还要连累大家,若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朱氏安慰彩新:

    “傻丫头,现在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事情是那个没人伦的东西行出来的,怎么能怪你,你是大家闺秀,摊上这样的男人已经委屈你了,谁还会怪罪你?别说你娘,就连我见了都怪心疼的。”

    “大娘。”彩新感激朱氏,差点掉下泪来。

    颜氏也安慰彩新,彩靳和婧姝也安慰她,彩新总算平静下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柔忽然开口了。

    “我就说女人嫁夫是最没有意思的,这好比第二次投胎,摊上一个好男人也就罢了,若摊上个不好的,一生也就这么毁了。”

    颜氏嗡声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彩新何尝不知道小柔讥讽她,把头低的低低的,眼皮里包着泪水,只强忍着不哭出来。彩靳轻抚着彩新的背,安慰她。

    冰玉讨厌小柔的为人,朝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说来也巧,在冰玉瞪小柔的时候正好被小柔看到,小柔立即跳了起来,伸手指着冰玉,怒道:

    “把这个没规矩的丫头给我拖出去掌嘴!”

    颜氏忙按住小柔,急道:

    “你又疯魔个什么,还不快给我坐下。”

    婧姝没有看见刚才冰玉和小柔的“眉来眼去”,疑道:

    “怎么了?”

    小柔一个箭步冲到婧姝跟前,猛的扯了一下婧姝的衣袖,只听“嘶”一声,婧姝的衣袖就这么被她扯碎了,婧姝毫无准备被小柔这么一扯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

    “四少奶奶。”冰玉赶紧扶住婧姝,婧姝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等站稳了之后,对冰玉说:

    “我没事。”说着转向小柔,正色道:

    “七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冰玉对你不尊重了,你要拖她出去掌嘴?七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冰玉是我屋里的丫鬟,若她真的得罪了七姑娘我一定会给七姑娘一个公道。大娘她们都可以作证,如果我偏袒自己的丫鬟,就任由七姑娘处置。”

    不知为什么颜氏显得特别紧张,拉着小柔就要往家去,小柔挣脱开颜氏,对朱氏说:

    “大娘我知道告密的人是谁,就是她。”小柔直指婧姝。

    朱氏愕愣的“哦”了一声,彩靳见小柔说婧姝是告密的人,急得直哭,拉着朱氏的胳膊,说:

    “大娘,四少奶奶不会做这个事,我敢用自己的人格担保。”

    朱氏扶彩靳坐下,安慰她:

    “姑娘别哭,让你这么一哭我心里就更乱了。”

    无论颜氏如何想拽小柔走,小柔就是不走,她对朱氏道:

    “大娘可知昨儿个四少奶奶跟谁说话来着,我去她屋里的时候,见二少奶奶和文艾姐姐都在。二少奶奶和文艾姐姐才刚走了没多久,三娘就知道了,跑过来闹,难道还不是她告的密?”小柔对婧姝怒目而视,婧姝笑看着她,没有出声,心想,这真是个糊涂姑娘,杨飞是我姐夫,彩新是我姐姐,我若做了告密者,在这个屋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我的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快跟我回去吧。”颜氏生拉硬拽无论如何都要把胡说八道的小柔拉回去,小柔就是不肯走,说婧姝做了告密者,非要她给朱氏赔礼。

    冰玉实在看不下去,只见她虽然声音不响,但却有力清晰地道:

    “七姑娘说我们家四少奶奶,为什么不说你自己?二少奶奶和六姑娘来的时候奴婢从头到尾都在屋里,奴婢敢用人格担保,四少奶奶就连半个字都没有吐露。”小柔轻蔑地对冰玉说:“人格,你也有人格?别扯他娘的蛋了,你一个贱婢也有人格?”

    “小柔,你给我住口!”颜氏实在不想自己的女儿如此粗鄙,大声喝止了她,几乎是把她架走的。

    待小柔走了之后,婧姝生怕朱氏会多心,对她说:

    “大娘,告密的人真的不是我——”

    朱氏打断她说:

    “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怀疑你,小柔的性子谁不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切交给我,我自有论断。”

    林氏对朱氏感激不尽,叫彩新谢过大娘,朱氏让大伙放心,有她在潘氏不敢胡作非为。

    婧姝从林氏屋里回来,见绵绵比她们先到家,绵绵笑嘻嘻的对婧姝道:

    “姑娘,你猜我刚才钓的鱼有多大?”

    婧姝打量了绵绵一番,笑道:

    “身上的衣服到没有弄湿,这真是奇迹了,你哪一次钓鱼不弄的浑身湿透。”

    绵绵不在乎婧姝说她,一个人滔滔不绝:

    “我和朵云两个钓了好大一条鲤鱼上来,朵云嘴馋,说要拿到厨房做红烧鲤鱼,我跟她说鲤鱼肉酸,朵云偏不肯听非要烹了那条可怜的小鲤鱼不可,我就对她说你这是杀生,使不得的,朵云就问我,你吃肉吗,吃鱼吗,我说我又不是庵里的姑子,干嘛不吃荤,朵云就说我虚伪,既然你吃肉吃鱼那就已经杀生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为什么不烹了它。姑娘你平时常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算是真的体会到了,不过就在我们两个相持不下的时候三少爷正好路过,他问我们在玩什么,我们怕被三少爷责备,就把那条刚钓上来的鲤鱼扔到草丛里,没想到这鱼离了水仍然活跳的很,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唉,也是该我们倒霉,正好蹿在三少爷脚下。三少爷指着我们说,好啊,原来你们在钓鱼,知道池塘里的鲤鱼是供人观赏的吗?我们低着头涨红了脸连声说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心里怕的要命,万一三少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绵绵说到这里,冰玉嗡声打断她,道:

    “若三爷怪罪下来,你和朵云就一起受罚,反正你们是一伙的,板子一起挨,搓板一起跪。”

    绵绵没好气的冲冰玉说:

    “你就想看我的笑话。”

    冰玉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戳了一下绵绵的脑门,道:

    “你个死丫头得空就溜出去疯玩,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你知道池塘里养的那些鲤鱼是怎么回事吗,那是老太太在的时候为保佑四少爷出入平安,身体康健,将来封妻荫子特地从伽蓝寺的鲤鱼池里捞的鱼苗养的。你们到好,嘴里大概淡出鸟来了,居然想烹了吃,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婧姝见绵绵说中途碰到星远,不知他有没有怪罪这两个调皮的丫头,不过看样子应该没有,否则绵绵的神色不会这么轻松。

    “冰玉姐姐最会说人,三少爷就不像你这样摆出家长的谱来教训人,他让我们把鲤鱼放回去,说经后再也不许这样,这些鲤鱼是动不得的。对了,临走的时候三少爷忽然问我,四爷喜欢他送的扇子吗?我说不知道,因为四爷没在我面前提过,我也没有问过四爷,于是三少爷又笑着问我,不知你们家姑娘喜欢吗?我对他说,姑娘早就把扇子宝贝似的装在箱子里放好了。”

    婧姝忽然红了脸,对绵绵嗔道:

    “这丫头越发胡说了,我什么时候管过那些扇子了,扇子是被姑爷收起来的。”

    绵绵糊涂了,记得几天前是她亲自帮姑娘把扇子收起来的,只见绵绵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解地说:

    “是我忘了,还是姑娘忘了,扇子究竟是姑娘收起来的,还是姑爷收起来的?我恍惚记得是姑娘让我收起来的。”

    婧姝看了眼一脸狐疑的绵绵,道:

    “你整天只顾着玩,哪里有空帮我拾掇东西。”

    “哦,那我就没有替姑娘收过扇子。”绵绵道。

    婧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捉弄绵绵,扇子明明是绵绵替她收起来的,却硬说不是这样,婧姝责怪自己疑神疑鬼,星远只问了绵绵一句我是否喜欢扇子我就这样,不是神经高度紧张是什么。这时天空下起了雨,冰玉对婧姝说:

    “四少奶奶晚饭到太太屋里吃,还是在自个屋里吃,这场雨看来要下一会儿,跑来跑去湿了鞋子,着了凉可就不好了。太太先前说过,如今天冷了,若碰到下雨下雪的天气个人就在自己屋里吃。”

    婧姝点了点头说:

    “那就在屋里吃吧,等四爷回来了再开饭,反正我也不饿,刚才吃了一碗糯米红枣冰糖羹到现在还觉得胃里反酸呢。”

    冰玉道:

    “糯米是不消化的东西,最容易积在胃里,四少奶奶别坐着,在地下多走动走动,奴婢再给四少奶奶沏碗普洱茶来。”

    婧姝边站在书架旁选想看的书,边说:

    “你别忙,茶我自己会沏,你劳动了半天也累了,歇着吧,事情交给绵绵去做,她闲的都快发慌了。”绵绵朝冰玉扮了个鬼脸,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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