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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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黑桃木桌上,一碟碟浓香四溢的家常小菜冒着热气。

    碗里的白米饭也是。米粒圆润,饱满结实,一颗颗簇拥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

    久违的家的感觉。

    久违的,被体贴的感觉——

    然后,桌子对面的那个男人对他说:他应该找一个人照顾自己。

    如果这些都不算是照顾,那什么叫作照顾?

    如果……眼前的人都不是那个人,那谁才是那个人?

    饭桌上悬着的一只白色吊灯发出淡淡的暖光,投落桌面,黑色的木质折射出微白的光晕,把桌子两端的人轻轻圈到一起。

    老旧的壁钟在墙上嘀嗒嘀嗒地响着,计算静寂在他们之间延续的时间。

    时间有点长,没有任何人说话。

    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回答,沈雁低下的眼重新慢慢抬起来,看向齐誩。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齐誩手上还握着筷子,筷子尖碰到了碗里香喷喷的米饭。

    只是放着,没有动筷。

    他的手长时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米饭上面却有东西滴下来。一颗,两颗,更多。完全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缓缓滑落他的脸颊,悄然渗入雪白的米粒中。

    屋檐下的雨水似乎默契地与他同步,接二连三敲打窗台。

    室内温暖,窗玻璃上蒙了一层又细又密的雾珠,涂上了灯盏发出来的薄薄的光。

    齐誩的眼睛低着看碗,看到自己眼中的东西一颗接一颗掉落,那一瞬间也有闪光,接着倏地消失在蓬松柔软的饭米之间。于是他的手指有了动作,用筷子夹起其中一团,慢慢送进自己口中。

    果然很香,很甜。

    尽管自己在里面加入了少许苦味,但是软绵绵的温热口感压过了一切。

    跟那天在病房里吃到的米饭完全不一样——很幸福的味道。原以为遥不可及,然而现在,确确实实在嘴里嚼着,吃着。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把那个人吓到了,不过并不想掩饰。因为无从掩饰。

    眼里滚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受他控制,擦拭也没用,只能大口大口吞咽碗里的饭,任由那两道清淡的痕迹留在脸上。每每风干,又会再次被冲开。

    “很好吃。”

    齐誩动作很慢,手一直抖,却仍坚持着把饭送入口中。

    接着,夹起了一点菜送饭。

    “很好吃。”同样的话,同样细嚼慢咽。

    “齐誩……”不远的对面,终于响起沈雁微微沙哑的声音。

    “我没事。”齐誩让自己笑了一下。

    不知道笑容最终有没有成型,但是这并不重要。眼泪一直止不住,这辈子中最狼狈的时刻之一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却不感到羞愧,心里已经被那些饱满的米粒填得满满的,没有余地留给别的情绪。

    “我没事。”又重复一遍。肩膀上的颤抖却渐渐剧烈,他低声抽噎,还竭力去忍住。

    他不想让沈雁觉得太尴尬。

    他不想让沈雁担心——因为他这个样子并非出于痛苦,而是被那句话触动了心底最软弱的角落,一时感情满溢,溢出眼睛罢了。

    可惜哽咽的声音还是越来越清晰,于一片寂静中,响一下,又一下。

    窗外的风雨沉淀下来,声声相伴。

    这时,沈雁轻轻从座位上站起身,好半天才说出六个字:“我,下楼去取信。”

    齐誩不做声,点了点头。

    沈雁原地不动站了片刻,终于离开饭桌,从齐誩身边慢慢走过,打开屋门出去。

    耳畔响起大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之后,房子里完全沉寂下来,留出空白让齐誩能够好好梳理一下心情。

    沈雁离开后,齐誩稍稍抬起自己一直低垂的脸,这才放下木筷,用衣袖简单地擦了两下眼睛,一面低喘一面局促地吸了吸鼻子,胸膛的起伏总算一点点缓和下来。他很感激沈雁给他可以独处的时间。

    低头一看,刚才那一阵子功夫自己居然已经吃掉了半碗饭。

    目光随后越过桌面,看向摆在沈雁面前的饭菜——全部纹丝未动。自己这个客人做得真不地道,比主人吃得还快。齐誩微微发红的眼角不禁朝下一弯,挂上一记很淡的笑容。

    他又坐了一小会,然后起身到水龙头下舀水洗了一把脸,把余下的痕迹全部冲净。

    刚刚把水珠抹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短信。

    发信人一栏写着一个“雁”字。最初他输入的是“雁北向”,知道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以后,曾经想改成“沈雁”,不过最后只保留了两个名字所共有的那个字。

    这条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再叫我上楼。】

    真的……很体贴。

    齐誩眼底微微一烫,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好不容易才退下去的疼痛感。为了更彻底地收拾心情,他简单地作出回复:【还要再等一下。】

    发送之后,沈雁许久不见回应。

    隔了大约五分钟左右,齐誩正眺望着窗外一点一滴划下的秋雨出神,忽然手机又“嘀”的一声。沈雁的第二条短信传了过来:【我不上楼,不过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齐誩看到这里,没有回短信,直接动手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平复,他的声音已经稳定,不再哽咽。甚至还有桌上饭菜传递出来的那种涓涓暖流,“你在哪儿?”

    “就在楼下,一开始我们进来的地方。”

    沈雁此时的位置应该离屋檐很近。因为背景里的雨声很清晰,清脆悦耳。

    齐誩闻言,站起来走到客厅的窗户边,朝一楼的楼道口望去。

    沈雁果然在那儿,一个人倚着墙,默默地站在屋檐底下等候。从他这个角度和距离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的肢体动作,如果不是玻璃上蒙着一层雾,可能连表情都能看清楚。

    不过齐誩没有动手去擦。

    这样也不错,可以看见却不必看清。如此一来,自己可以更专注于他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吧?”齐誩歉意式地笑笑。

    “不……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沈雁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其实我自己被吓着了。”齐誩找了一个舒适的站姿,同样背靠墙壁,头倚住了窗,侧脸去看楼下正在和自己通话的人,“很突然地,自然而然就变成那样。一点前兆都没有,我压都压不住。”

    沈雁低声说:“不用压住,顺其自然最好。”

    齐誩“嗯”了一声。两个人像昔日聊天时那样小小地保持了一段时间安静,让雨声来填补空缺。

    良久,齐誩重新开启话匣:“为什么想起打电话?”

    “因为有点担心。”在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楼下的人似乎低了头,背对楼道口光线照来的方向。雨声伴随他低沉的呼吸,还有令一切微微失真的电流音,给了齐誩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且……当我们不是面对面聊天的时候,总觉得,你会比较容易说出真心话。”

    齐誩先是一愣,随后绽开一个惆怅的笑容:“你想听什么真心话?”

    沈雁的深呼吸通过话筒传来:“你还记得……我在厨房说过的那句话吗?”

    记得。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沈雁这么说,而他没有答复。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即使无法论证,齐誩也忍不住想去澄清。

    但是沈雁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很轻,却又很执着地打断。

    “在你回答之前,可以先让我说几句话吗?”

    “嗯,你说。”

    得到允许后,沈雁仍旧沉默了一小会,然后才真正开始:“因为曾经有过言语障碍,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大擅长与人交流。愿意对我说话的人少,愿意听我说话的人,更少。”

    这件事齐誩听他提起过,只是这次的描述加入了更多情感色彩。

    沈雁声音放低:“连我的职业也是。虽然症状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可我潜意识里还是无法适应陌生人之间的交流,而面对小动物的时候感觉就轻松很多,没有什么压力。所以我很喜欢跟小家伙们相处,也想和别人分享一下有关它们的故事,但……不知道要怎么做。”

    听到这里,齐誩微微一怔。

    他似乎一下子明白沈雁说这些话的用意。果然,那个人提到了自己:“当时你让我写日记,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提出想看看我写这方面的东西。”

    齐誩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哑着嗓子强调:“沈雁,我想让你知道——最开始我提出建议确实是为了写新闻,但是后来看了日记,我是真心喜欢你写的东西,不只是为了工作。”

    话筒另一端的男人似乎轻轻笑了笑:“我知道。因为你的回信里面每一段话都回复了,我知道你看得很认真。”

    不仅每一段话都作了回复,而且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封封信皆如此,一直坚持。

    那是一种说出的话得到了百分百回应的喜悦。

    “我虽然每天都接触生病的小动物,每天都写病历,可写成日记形式还是第一次。”病历都是客观描述,日记则是代入了主观感受,相当于把自己的内心展示出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写,就想到什么写什么。发出第一封邮件后,其实……我很担心,担心你会反感这些个人描述。”

    但是齐誩没有。

    非但没有,还笑着对他说很喜欢,甚至用声音念出来让更多的人听见——

    “然后我……可能,有些,舍不得这样结束。”沈雁的声音到了这里已经有些听不清,在词语之间,近乎艰难地透气,“有些……僭越。所以给你写了最后那封邮件,说了一些很可能太私人的话。”

    齐誩屏住呼吸。

    这句话中途停顿了好几次,每一次间隙里传来的密密雨声,都在他心里刺一下。

    半晌,沈雁终于把话说完:“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回复,我……很后悔。很,害怕。”

    其实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一并提起。

    譬如在齐誩去外地出差期间,他曾经一度放弃隐瞒雁北向这个身份,打电话到电视台询问的事。

    譬如他见到剧帖里面齐誩车祸的消息,一惊之下,破天荒问傀儡戏要了qq号码的事。

    譬如昨晚,他一瞬间动过立刻冒雨过去探病的念头,最后却理智放弃的事。

    沈雁的声音到此完全消失了。气息也是。

    齐誩发现耳边响起的一声声急促呼吸其实是自己的。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变得有点晕眩,不得不双眉紧蹙,额头抵在窗玻璃上。

    “沈雁。”一边轻喘,一边低低呼唤,“沈雁,对不起。我决不是因为反感……才没有回复你最后那封邮件。”

    他的语调像在哄一个孩子般那样小心翼翼。

    生怕说错了一个词,便是挽不回来的错误。

    “这是真心话——真的。”齐誩发誓。

    “嗯。”沈雁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齐誩双目紧闭,聆听电话那一端传来的淅沥雨声,而沈雁仍静静站在阴影里,调整情绪。

    时不时听筒传出电流音,成为彼此还在通话中的证明。

    最后,还是沈雁先回到起点:“齐誩,接下来……你能不能暂时把我当成雁北向?”

    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一下子把齐誩逗笑了:“你本来就是雁北向啊。”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只把我当成雁北向,忘记我是沈雁这件事。”透过玻璃窗的一层薄雾,齐誩看到沈雁走了两步,在更接近屋檐的一堵墙下停住。雨声愈发浓密起来,“因为……这样你回答我下面的问题时,才会客观。”

    齐誩微微一笑。

    虽然只是心理上的安慰,但是答应他也无妨:“好,我一定会说真心话的。你问吧。”

    沈雁深吸一口气,仿佛下面是他这辈子问出的最荒唐的问题,语调都有几分局促。

    “如果……对一个人的好感度按照0到10打分,10是满分,0则是无感甚至反感的话——你会给‘沈雁’几分?”

    “哧。”齐誩低头笑了一声。心窝里却是暖烘烘的,不自觉温柔满溢,“你这个问题,好像学生时代常常填写的问卷调查。”

    “别笑,我是真心想这么问。”听到他的笑声,楼下的人声音更加低了,却没有因此放弃。

    齐誩仍是笑,很轻很轻地笑,笑到眼睛里望着那个身影的地方都有些湿润。

    然后笑声停了下来,说出一个真心的答案:“11分。”

    对方不出所料地怔住了。

    “11分,是什么意思?”像是贴在话筒上说出来的,喃喃般低沉的声音。

    “多出来的1分是附加分。”齐誩轻轻笑。

    到此,有一段短暂的沉默。

    不过沈雁执着于一个完整的答案:“附加分……又是什么意思?”

    齐誩低着眼,久久凝视玻璃后面伫立在屋檐下的身影,在语言停止的片刻,握着手机的右手暂时放下,伸出手指,于身影在玻璃窗上映出来的地方一左,一右,借助那层薄薄的雾气画了两道弧。

    左右合并,正好是一个心的形状,把那个人框在中间。

    他笑了笑,重新拿起手机。

    “附加分,就是好感以上……的意思。”

    还能是什么呢。

    他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齐誩。”这时候,听筒里突然响起一句让他反应不及的话,“我要上楼了。”

    整整花了几秒钟回过神来,齐誩猛地抽了一口凉气,急忙道:“等一下!沈雁,等一下!我还没有——”

    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当他发现电话已经挂断,再往楼下看,那个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齐誩忽然间很慌。

    放下手机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匆匆擦掉自己刚才画上去的东西,还擦了好几下。整面玻璃窗上的雾气被擦得不留一丝痕迹,剧烈的心跳却没有因此放慢。

    他后悔自己顾得擦窗,耽误了时间。

    因为在他还来不及赶到大门前的时候,那扇门已经传来钥匙的转动声,打开了一条缝。

    心慌意乱之下,他一把扣住门板,死死抵住那里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等一下,先不要进来!”

    “齐誩,”看不到门外的人的脸,却能听见他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厚重的感情让齐誩有些恍惚,“让我看看你。”

    “你先……等一下……”

    齐誩急促地喘气,连那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清醒的地方指挥着右手,用力扳在门上,阻止它再进一寸。

    他目前只有一边手能用,而且老实说,因为精神紧张到了极点,浑身上下真正能使出的力气寥寥无几,这样做只不过是无谓的挣扎。如果沈雁愿意,完全可以一下子把门推开,但是门外传过来的力道是经过斟酌的,刚刚好达到平衡。足够维持门打开的状态,却不会至于强硬闯入。

    渐渐恢复的意识了解到这一点后,齐誩稍微挣回一口气,虚脱般喘着。

    可是,下一刻他的呼吸又屏住了,因为自己扣着门板的手被那个人的手轻轻覆上,然后握合——是非常坚定,充满了渴求的握法。

    门静止不动。

    门缝打开不足二十公分,由外向内漏下一片微白的光。

    齐誩低头的时候,隐隐可见沈雁的影子占去了光的一角。可是此时此刻,在他心里,沈雁却占据了全部。

    十指相贴之处,像灼烧一样烫。

    “等……”喘息过于急促,气流进出喉咙的声音几乎到了尖锐的地步。话都说不完。

    沈雁确实在等。

    虽然在等,两人相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心脏提到嗓子眼上,一阵突突直跳,齐誩在那种震耳欲聋的鼓声中头晕目眩。怦,怦,怦,擂得无比急切。声音愈大,眼前愈是白花花的一片,仿佛站在棉花堆里,两只膝盖发软。

    “齐誩,”比起这些,那种喃喃低语般的呼唤,是他最难以抗拒的,“我可以等,等到你觉得可以为止。”

    “嗯……”嘴唇颤抖着应了一声。

    “但……可以让我,站在你身边等吗?”沈雁低哑地问。

    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说出这样恳求般的话,简直是犯规。轻而易举触动了那个令他心软的机关,卸去他的心防,让一切挣扎变得无力。

    手的力道只不过松了一下,门已经蓦地向内敞开。

    那一刻,齐誩下意识低头,因为他暂时还无法直视沈雁的眼睛。手从门上脱落,然而握着他的那只手却不离不弃,追随着他一同放下。

    然后,轻轻一拉,他整个人便落入面前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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