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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己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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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羽一步步朝镇子西边走去。

    西街的药房掌柜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年近五旬的他膝下原是儿女环绕,如今却在一夜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忘不了那些犬兽如潮水般涌入家中的情形,更忘不了儿女在他眼前被一只只犬兽咬断喉管,痛苦挣扎的表情。他幸运地被贪狼营的铁卫所救,但他明白,生命对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拎着菜刀的马夫全身上下布满了血迹,凌乱的头发混杂着血液耷拉在他脸上。犬兽来临的时候,他躲在房中,看着那头犬兽撕咬着马厩中的两匹老马。而诡异的是,两匹马却连动也不曾动一下。这恐怖的一幕吓得他瑟瑟发抖,然而,在他看到陪伴他多年的老马被撕成一块块的时候,无名的怒火瞬间凌驾于恐惧之上。他拎着一柄菜刀,如疯魔一般与那犬兽纠缠在一起。那利爪给他身体带来的伤痛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他杀死了那条犬兽,但这些年陪伴着他的两匹老马却再也回不来了。

    今天原本是王二最开心的一天,因为西街的李大娘终于答应将她女儿许配给他。为了这事,他兴奋得一夜未睡。然而,等到的却是一个噩耗。他发狂了一般,要冲入犬兽群中寻找他未过门的媳妇。若不是贪狼营的铁卫一掌拍晕了他,恐怕他已经丧生在犬兽口中。只是,刚刚苏醒的他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地上。唯有不断流淌的眼泪告诉别人,他还活着,在苦痛之中活着。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声声克制压抑的呜咽,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庞,一双双哀伤无助的眼睛……看着这一切,苏羽的面容愈发的冷峻。而这冷峻之下,却隐藏着熊熊的怒火。仿佛一座火山,看似平静,但炽热的岩浆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彭飞大口地喘着粗气,握着刀的双手不自然地抽搐着。每一次呼吸,他都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粘稠得让人窒息。从他三年前成为贪狼营的铁卫以来,他经历过数次的厮杀,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身心俱疲。他面前,密密麻麻的犬兽将西街堵得水泄不通。身旁的同伴们喘着粗气,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却看不到犬兽有丝毫减少的迹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下一波的进攻,但是,他身后有他的亲人,他没有退后的余地。他必须站在这里,为他的父母,为他可爱的妹妹寻求那绝望中的希望。

    然后,视野已经模糊的他忽然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从他身边一跃而过,手中的大剑仿佛有万钧之势,狠狠劈在一头犬兽野兽身上。那犬兽被这一剑拦腰斩断,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年轻人的青衫,但他恍若未觉。而后一头头白犬接连越过他,来到那年轻人周围,仿佛一个个忠诚的守卫,拱卫着它们的主人。

    苏羽一剑劈出,只觉得胸口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那犬兽身上飞溅的鲜血让他产生了一种复仇的快感。他一步跨出,手中长剑顺势上撩,将一头飞扑过来的犬兽凌空劈断。那犬兽的哀号声凄厉,却丝毫不能引起苏羽的怜悯之心。

    苏羽正欲继续向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苏羽,快回来!”

    苏羽没有转头,事实上,面对着潮水般涌来的犬兽,一刻的疏忽便是致命的。但是,他知道这声音是贪狼营的统领余通的,也知道余通为什么要自己回来。体术分十二品,九品之下在铁卫眼中,便是不入流。所以,才有了下九流这个说法。而苏羽的体术修为刚刚够九品,只能算是刚入流而已。这般的修为,冲入犬兽群中,只能是送死。

    然而,苏羽只是笑了笑,又是一步跨出,手中大剑横扫,将面前三只犬兽劈飞。而后,左手伸向腰间那串骷髅铃铛。那骷髅铃铛上一共系着五个拇指大小的骷髅头,颜色却各有不同。苏羽在一个暗青色的骷髅头上一按,便看见那骷髅竟缓缓张开了嘴。一道虚幻的鬼影顺着他的左手进入他的身体。只见一道道诡异的符文出现在苏羽的左手之上,而后转瞬之间蔓延全身。就连脸上,也大半被这符文覆盖。而后,一个手持长矛,对天长啸的鬼族虚影出现在苏羽身后。那虚影赤红的双眸一望,顿时骇得那些犬兽惊惶后退。而下一刻,这虚影又没入了苏羽体内。

    整个战场都被那虚影的气势所骇,竟难得的平静了下来。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片刻的止息,只是为了衬托那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

    一头犬兽似乎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息,狂吼一声,一跃而起,像苏羽凌空扑来。苏羽神情依旧冷峻,面上的诡异符文让他多了一分慑人的气息。看着那扑面而来的犬兽,苏羽单手持剑,如同拍苍蝇一般,用剑身狠狠朝那犬兽拍去。那一声沉闷的拍击声以及骨头碎裂的清脆响声在这安静的时刻,听着格外的清晰。扑来的犬兽甚至来不及哀嚎,就被已经被拍死过去。如同烂肉的躯体狠狠砸在犬兽群中,撞飞了三四头犬兽才停下来。

    这一击,如同一颗雨点,奏响了暴雨来临的号角。

    鲜血激起了这些犬兽的血性。不过两丈余宽的街道上,一头头犬兽接连不断地奔涌而来。苏羽却怡然不惧,或者说愤怒早已经掩盖了他心中的恐惧。他大步向前,如同一个孤傲的侠客,对着汹涌的潮水举起了他的大剑。他每一剑挥出,必然会带起一片飞溅的血肉,每一步向前,都是杀戮的步伐。那汹涌的兽潮仿佛遇上了一块顽固的礁石,不间断的拍击,都只能让自身碎裂成漫天的血花。而此前一往无前的兽潮,第一次退却了。这并非它们本意,但那个略有些消瘦的年轻人却是一剑又一剑,硬生生地在兽潮中劈出一个缺口,艰难却顽强地逼退兽潮。

    年轻人身后,贪狼营的的铁卫们一时有些呆了。他们不明白这个和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一样,不过九品修为的年轻如何能凭一己之力,将这波压得他们无法喘气的兽潮生生逼退。这已经是远超九品的力量,就连他们的统领余通也未必有这般的实力。而且这年轻人并未像他们一样,一味的防守,而是以更猛烈的进攻来遏制兽潮。那一招招凌厉劈刺,那一步步坚定的步伐,竟让铁卫们萌生出一丝念想,或许,他们能击退这恐怖的兽潮。

    这一幕,看在贪狼营统领余通眼中,不由得让这个三十岁的汉子心中生出一股豪气来。他笑了笑,虽然这笑容因为疲惫而有些僵硬。然后他举起手中的长刀,高声喝道:“贪狼营何在?”

    早已经疲惫不堪的铁卫们没有高声应和,只是用手中的武器,重重的敲击着地面。这无声的回答,没有数百人大喝的气势,更因为这一夜激战后的疲惫而显得有些稀疏杂乱。然而,余通却满意地笑了,因为那杂乱的撞击声,足以告诉他,贪狼铁卫依然在!

    “杀!”余通大喊一声,而后一人当先,向犬兽冲去。

    “杀!”贪狼铁卫高声应和,跟随着余通向兽潮冲去。这不过十几二十人的冲锋,竟有了一股千军万马的气势。

    余通等人的加入,让苏羽的两翼也有了守护,十余头白犬便不用再护卫在身边。这十几头白犬虽然实力比这些犬兽差了一筹。但是鬼物的先天优势却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一身骨头架子的白犬却比那些犬兽耐打了许多,而且没有疼痛,悍不畏死。苏羽原是打算让这些白犬去贪狼营那边帮忙,后来又不由得想起刚才白犬围攻一头犬兽的情形,心中不由一动,便下令这些白犬跃到犬兽背上。这些犬兽密密麻麻地挤在街上,连转身都困难,根本无法对付背上的白犬。而这些白犬一旦跳到犬兽背上,四爪便狠狠刺入犬兽皮肤,而一张嘴更是哪里柔嫩挑哪里咬。那些犬兽吃痛,顿时凶性大发,也不管身边是不是同伴,便是一阵乱咬。一时之间,这犬兽阵型大乱。

    白犬的骚扰收到了奇效。而贪狼营的铁卫也乘势进攻,一时之间,竟生生将兽潮逼退了足有数丈。不过,兽群依旧庞大,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小子,三年了,你藏得倒是够深的。”余通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苏羽身边。两个人一人拿刀,一人持剑,却都如同血池中捞上来的一样。

    苏羽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望着骚乱的兽群,过了一伙儿,才缓缓问道:“余统领,你见过狼群吗?”

    余通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中州哪里还见得到狼群。”

    “我见过。每一个狼群都有一个头狼,我想,这些犬兽也是一样。”苏羽道。

    余通闻言,眼光中闪过一丝精芒:“你的意思是?”

    苏羽看了看那蔓延了整个西街的兽潮,缓缓吐出两个字:“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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