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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息”词义置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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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文言文教学不应取消》(见贵刊1985年第6期)中曾提到“作息”之“作”是起床义,第12期康甦同志文《释“作息”》,认为我所说不妥。他说:“作息’之‘作’,只能解释为‘工作’,之‘作’,而决不能把它理解为‘起床’义”。此见实不敢苟同。

    《说文》:“作:起也。”这个“起”,是指经夜睡而起床,这是它的本义。请看以下书证:

    《礼记.檀弓上》:“孔子蚤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是说孔子早晨起床后,一手搭在背后;一手曳杖,在门前散步。绝不是说早晨工作之后再散步。《史记.孔子世家》记此作:“孔子病,子贡求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一个“病”字完全排除了“作”字的“工作”之义。

    《管子》:“少者之事,夜寐蚤作,既拚盥漱,执事有恪。”句中“拚”读fen,是扫除义。句言年轻人要早起床,先扫除室内室外,洗脸漱口。“执事有恪”句才说到忠诚于工作。“作”与“寐”对言,“作”的时间在“执事”之前,毫无疑义是起床义。

    《诗经.齐风.鸡鸣》:“鸡既鸣矣,朝已盈矣。”《毛传》释义为:“鸡鸣而夫人作,朝盈而君作。”孔颖达疏言:“陈贤妃贞女警戒其夫之辞。言古之夫人与君寝宿,至于将旦之时,乃言曰:‘鸡既为鸣声矣,朝上既以盈满矣。’言‘鸡鸣’道己可起之节;言‘朝盈’,道君可起之节。己以鸡鸣而起,欲令君朝盈而起也。”毛享的“作”,孔颖达极为明白地解释为“起”,“可起之节”即可以起床的时节。

    柳宗元《送薛存义序》:“存义假令零陵二年矣,蚤作而夜息,勤力而劳心。”作者不说“日作而夜息”,特意说“早作”,就是用早早起床兼寓一天的工作,“夜息”一层应据“早”字补充成“晚息”,这是古人行文精炼的修辞。如果直解为仅是早晨工作夜间休息,就不能显示表彰薛存义勤劳之意。只有理解为早起,才是准确周全的。

    至于《击壤歌》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只有理解为起床义,才能充分流露出初民自由幸福,从容不迫的情状,完成“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反衬主题。日出始劳作的理解仅是粗通旬意。

    “作”的本义是起床,这从它的引申义也可得到反证。起床后开始劳作,所以“作”有“始”义。人夜睡而起,有如婴儿降生,所以“作”有“生”义。如果不承认起床的本义,“作”的始义,生义就成无源之水了。“站立”义也是从起床义引申的。

    知道了“作”的起床义,就可以准确理解“作息”本初就是指早上起床夜里休息,并由此统寓一整天的生活和工作。所谓《作息时间表》正是就此而言,如果仅单指八小时之内的工作,为什么还有八小时之外的起床,早操等项目呢?旧时表中也正有“盥洗”一项。我们对彻夜作乐日上三竿始起的人会劝言他“按时作息”,就是要他按时睡觉按时休息。对于有些不上班的病人也会叮咛“作息有常”,其实他们并未“工作”。可见“作”的起床义仍活在口语,只是许多人没有深刻地理解它而已。

    康文举《辞源》释义:“工作和休息。唐白居易《长庆集》五三(按,经查核,诗实在卷五二。《辞源》误)《偶作》诗之二:‘一日分五时,作息率有常。”’其实《辞源》也讲错了,白居易此处仍是言起床和休息。诗中反意写消闲自得。拜佛或吟诗,诗人并不认为是“工作”。“作息”句言起床、拜佛,早餐、午睡、散步……,都是有定时的。

    当然,“作息”在有的语言环境中是可以表述工作和作息之义的,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我那篇短文无需涉及。至于《狱中杂记》“作而言曰”句,因为原文未点明说话者在“作”之前是“卧”还是“坐”,理解为“站起来”或“坐起来”都是可以的,此不赘言。

    今按《汉语大词典》:“作息:1汉王充《论衡.偶会》:‘做与日相应,息与夜相得。’后因称劳作和休息为‘作息’。唐白居易《偶作》诗之二:‘一日分五时,作息率有常。’……又如:作息时间。2劳作,工作。《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也还没有说到作息时间是指各项活动的时间。也错引了白居易的诗。而引文的“昼夜勤作息”实际是说昼夜勤作。“息”是虚假的陪衬,所谓偏义复词。没有“昼夜勤休息”的说法。

    《现代汉语词典》:“作息:工作和休息:按时十制度。”但作息制度实际是指全天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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