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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恩记》变文补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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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语言学家、敦煌学家项楚先生,孜孜不倦的研究敦煌文学,成果丰硕。而且推陈出新,力求精益求精。在1989年巴蜀书社出版《敦煌变文选注》之后,又于2006年由中华书局出版了《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增加选注变文的篇数,而且对《敦煌变文选注》原来的内容有所修改调整。

    先生名冠中外,而虚怀若谷。原《敦煌变文选注》的《前言》中特说:“《敦煌变文集》出版三十多年来,已有许多学者对该书的校勘提出商榷补正意见,专著有蒋礼鸿先生的《敦煌变文字义通释》、潘重规先生的《敦煌变文集新书》,此外徐震愕、刘坚、陈治文、郭在贻、袁宾、张金泉、江蓝生、李正宇、刘凯鸣、刘瑞明、杨雄、张涌泉、黄征等许多先生也有论文涉及,本书在协作时曾参考他们的意见,并有选择地吸取,文中未一一注明,再次一并深表谢意。”

    在《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前言》中,项先生又重申了这个意思。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谢意,也是对敦煌变文研究经验的肯定。《敦煌变文集》的出版引发了历时持久而热烈的校勘注释讨论。三十多年来既有著名学者独当一面而全力率先冲锋攻坚,也有一般研究者、爱好者的踊跃参与,而两相结合。著名学者披荆斩棘,开辟道路,战果辉煌。但他们面对的是庞大的全局,某些角落会顾及不到,或有差错。一般研究者、爱好者大受鼓舞而摩拳擦掌,蜂拥而上,他们敏感于名家疏忽的某些角落而刻意攻克。他们的见解虽然有许多错误,但也不无真知灼见。至于见缝插针,拾遗补缺,添砖补瓦,提供线索的,更是多有。这一讨论更显示了校书如扫落叶,旋扫旋生的求精求细,也证明了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的规律,为敦煌文献乃至整个古籍校勘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1997年中华书局出版黄征、张涌泉《敦煌变文校注》既采众长而集大成,又多有校注者新见,此书似乎成了敦煌变文校勘断后之作,相关的讨论新作大为寂寥。但是细读《敦煌变文校注》,不仅著者尚有“候考”之类的说明,而实际文义未安、尚需斟酌的也多有。现在项楚先生《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献世,我们敬佩的知道先生献功于敦煌变文的大志未泯,仍在潜心于“全”和“精”。我希望《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的出版,会推动敦煌变文乃至敦煌文学研究的新里程。即对现有的校勘和注释再作严格细致的审思,纠正失误,弥补空缺,求全求精。尽量再现敦煌文学当日原貌,以便今日及后来读者正确细致理解与欣赏敦煌文学深厚的文化内涵。

    笔者不揣鄙陋,本文即欲一试而说明敦煌变文的校勘和注释仍是大有用武之地。本文对《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中的《双恩记》的校勘,刍议补正17则。不当之处,敬请项先生及各位先生批评指正。每条校议,先标示原文在《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中的页数及行数。“注”之类,是引录项先生书编号的校勘及注解文字。另行是笔者的申述。

    1既回不乐。王问曰:“汝比出游行,今何故不乐?”太子曰:“父王!我比出游看园苑,不知人世有此辛。为骨肉之营谋,致衣食之伤害。耕者出虫而鸟啄,织妇纺缕以子劳。……众人既迫于煎熬,独自何须于快乐。”

    注:比:先前;刚才。

    明按:太子原来不知人世有各种辛苦,满怀高兴的出宫游玩,才知道人世有各种辛苦,扫兴而归,并深有感叹。行文必应突出对比“才知”的变化。所以原文“不知人世有此辛”,实际应校正为“才知人世有此辛苦”。后文详叙的就是人世有各种辛苦。又,对“织妇纺缕以子劳”句,设注:“按织妇纺缕,必先煮茧缫丝,此为妇子之务,故‘子劳’即煮茧等事。煮茧则蚕踊之厄至矣。佛教以为耕织渔猎等生产劳动,皆有杀生害命之虞。”这里指出蚕踊之厄,细致而必要。可是,从表达说,“妇子之务”,不能说成“子劳”。原文“以子劳”的意思似是:为子女而劳。即与“为骨肉之营谋,致衣食之伤害”承接。

    1047-13若有愿心随速说,一看(依)所要必无违。

    注:原文“看”字有误,据上文“一依所要无违逆”语例改为“依”。

    明按:但“看”字不可能误成“依”字。倒是“一”字才是“依”字的音误,而“看”应是“着”字的形误。紧扣原文,应校为“依着所要必无违”。

    王闻臣奏,又敕云:“……然卿小出稽迟,莫称其心……”之(诸)主藏臣虽依王敕暂出。

    注:原文“之”通作“诸

    明按:所校正确。但“虽”字碍意。《敦煌变文校注》校勘记:“‘虽’疑读作‘遂’。”即以为“虽”通“遂”。这是正确的,按项先生此书一般体例,也应是校出的。

    济人须是自丰财,多才(少)临时耳(恣)意怀。

    注:此句《新书》原作“多才临时耳意怀”。按原文“才”是“少”字形误。下文云“多即我能施满足,少时他不为添陪”,故此处以“多少”为言……这里说想施舍多少就施舍多少。

    明按:“恣”字的校改极确。而“多少”一层则可商,因与原文不符。前文:“一取来求不障拦,任随所要无遮护。”“总教满足无贪妒。”本例句中更说“济人须是自丰财”,有这个前提,才能“临时恣意怀”。“恣意怀”指两个方面:即太子大大施舍贫穷的心愿,与贫穷人得到救济心愿都能满足,即两无遗憾。事理和文意绝对都不可能是:我虽然自丰财,但对有的人施舍的多,对有的人施舍的少,临时恣意而为。至于“多即我能施满足,少时他不为添陪”,细致的意思应是:他恰如其分的要的多,我便能施满足;我对所有的人施舍的实际都多,而贪得无厌还嫌少的人也会有,但已经能决决他的困难,不需要他自己再添陪。

    1069-6不欲种田,无过养畜。或牛羊驼马,或鹅鸭鸡猪,随水草以滋生,逐放牧而肥盛。牛即以驭车般载,马即以涉路乘骑,猪羊而祭祀神祇,鹅鸭以供承卿相。要者必买,无日暂停。方表利多,更难过此。

    明按:“利多”是利益即好处多。但“方表利多”却不成意思。“方表”必是“方便”之误,应该校正。“随水草以滋生,逐放牧而肥盛”,就是说养殖业的方便。“要者必买,无日暂停”,是大家购买的方便。

    1069-15此计思量更不名,大能邪见滥朝廷……比来怕业嫌怨债,特地如今却煞生。

    明按:“名”应是“明”之误。养殖业必然伴随着杀生,这就不高明。

    12我知太子嗟生老,广运慈悲大能好,岂是凡人见解功,直为菩萨修行道。在迟迟,功草草,必与有情除热恼。若欲皆令免苦辛,无过求得摩尼宝。

    明按:例句是赞扬太子既要能多得财富,又不能杀生的意图是菩萨般的大功卓识,但“在迟迟”不能成为意思,而“功草草”的意思是功德草草,即简陋,正与原意相反。笔者反复思索,“在”是“存”的形误,而实际另是“忖”的音误:思虑。而“迟迟”是“眷念”的意思。陶渊明《读史述九章.箕子》:“去乡之感,犹有迟迟。”班昭《东征赋》:“明发曙而不寐兮,心迟迟而有违。”而“草草”应是“卓卓”之误。后文“诸多商侣皆沉没,唯我修心偶得在(存)。”即是“在”误成“存”。所以应校正成:“忖迟迟,功卓卓。”意思是:太子的考虑是眷怀众生的生命,实在功德卓绝。

    《敦煌变文校注》注:“在,任校作‘怪’。下文‘虽切切,在迟迟’,‘在’字任亦臆改为‘怪’。按,‘怪’俗字右旁作‘在’,省去形旁则为‘在’,任校近是。”但,持此校的两种著作,却都避言:是谁责怪太子行动迟缓,功德草草呢?太子请来参加讨论的人并没有谁发表这个意见。“怪”字的校议是错误的。

    5虽切切,在迟迟,善事多摩花(莫)俑移。

    项先生有注:原文“花俑移”,《新书》作“花俑(偏)移”。今按,原文“花”字是“莫”字之误,应作“莫俑移”。俑移:同“踊移”、“勇伊”,犹豫不决。敦煌本《妙法莲花经讲经文》:“所许《莲经》便请说,不要如今有踊移。”又《欢喜国王缘》:“好道理,不思仪(议),记当修行莫勇伊。”

    明按:对“俑移”是采用了《敦煌变文字义通释》“踊移、勇伊:就是犹豫,游移”的解释,等于补充了一个例证。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词义而费解。今试补言。嵇康《琴赋》:“是故怀戚者闻之莫不僭懔惨凄,愀怆伤心……其康乐者闻之,则呴愉欢释,忭舞踊溢,留连澜漫,嗢噱终日。”其中“忭舞踊溢”欢喜跳跃的意思。则“踊溢”应是“踊移”的别写。而“踊移”是联合复说关系。踊,也就是移动。跳跃、移动,就不是守一,所以可以指游移。“莫”字实在是确校,而《敦煌变文校注》对此怀疑未曾采用。仍然设注说:“‘花’字俟校。”按,在敦煌变文原卷中,“英”、“应”、“莫”三者往往混误,这是因为“英”与“应”音同,而与“莫”又形近。本例应是先把“莫”形误成“英”。又被抄手误换成同义词的“花”。《吕氏春秋.察传》:“夫闻言不可以不察,数传而白为黑,黑为白。故狗似獲,獲似母猴,母猴似人,人之与狗则远矣。此愚者之所以大过也。”在敦煌文卷的校勘中,就是有这种“人之与狗则远”的误字,需要细致的琢磨讹误形成的环节而确校。

    “在迟迟”也应是“忖迟迟”之误。句子的意思是:虽然心意切切,忖心眷念给贫穷施舍。但好事多磨,却不能游移踟躇。

    1083-8此来已是有前期,簇簇行程必不迟。

    明按:“簇簇”不能修饰“行程”,必是“促促”之误。与“必不迟”一致。

    1089-3道途辛苦睡深更,善友沉然梦寐成。上士保持虽意在,恶人计较已心生。酌量地里应难趁,顾望天河必未明。取二竹枝签双眼,偷珠连夜发先行。

    明按:项先生设注:“趁:追赶。”这是正确的。但为什么“地里应难趁”呢?“地里”指怎样的“地里”呢?都是没有所指的。其实“地里”不是说逃到怎样的地方,才难被人追赶上,而是说乘现在夜里偷珠,是难以被追赶上的。“地里”是“黑地”的误倒,指黑夜。黑夜应难趁:即乘“辛苦睡深更,善友沉然梦寐成”的夜里此时剌瞎他的眼睛而逃跑。“顾望天河必未明”,“偷珠连夜发先行”,都是反复说“酌量黑地应难趁”。

    1089-10如是叫换求嘱,亦无人应,遂感树神,故下经云:如是高唱,声动神祇,经久不应。尔时树神即发声言:“汝弟恶友是汝恶贼,剌汝两目。持珠而去,汝今唤恶友何为?”明按:“声动神祇,经久不应”,这样的标点,前后意思却是矛盾的。既然已经“声动神祇”,却怎么又是“经久不应”呢?原来标点应当是:“如是高唱,声动神祇;经久不应,尔时树神即发声言”。因为“如是叫换求嘱,亦无人应,遂感树神”,这是变文的叙述广故下经云:如是高唱,声动神祇,经久不应。尔时树神即发声言”,这是引经文照应。二者是同一意思。即“如是叫换求嘱,亦无人应”与“如是高唱,经久不应”;“遂感树神”与“声动神祇”“尔时树神即发声言”,各是一组照应话句。

    1089.14不在高声唱叫频,更深空使动龙神。

    明按:“在”是“再”的别写。这里只说到“树神”,而并没有说到什么“龙神”。而树神是被善友的喊声感动了的,对树神言,喊声又不是“空使”了。可见,“龙”字错误,应是“精”字之误。“更深空使动精神”的意思是:夜静更深之时,你再高声呼喊,也是无人听到而白费精力。这与“不再高声唱叫频”是相同意思的复说。

    1089-15偷珠将去非珠愿,损汝眼伤是汝亲。

    “非珠愿”不成意思,必是“非仇怨”的致误。句言:把珍珠偷跑的,并不是与你有仇怨的外人。“非仇怨”与“是汝亲”对言。下文即说“何怨仇,何骨肉”的对比,充分可怔笔者的校议。“仇”欲音误为“球”,而实际上形误为“珠”。

    16何怨仇,何骨肉,合面草头血流漉。

    明按:项先生设注:“草头:草里。”但对难知意思的“合面”没有解释。如果“面”指“脸”,则又显然不能是“合脸草头血流漉”这样的措句。“面”应是“眠”的音误字。全句是说:你与恶友,到底是有什么怨仇呢,还是有什么骨肉关系呢:你们二人原来是一同眠在草上的,为什么现在他不见了,而你的眼睛被剌,血流草里呢?

    12将为慈悲真我弟,谁知怀此毒身心。和身合面懒能回,石作心肝见也摧。

    明按:“将为慈悲真我弟,谁知怀此毒身心”,可证笔者上条对“何怨仇,何骨肉”的解释。

    “和身合面”不成意思,应是“何目何面”之误。不是说“懒”于回去,而应是说“难”于回去。也就是没有脸面回去。如果回去,必然要讲明是弟弟把他眼睛剌瞎而偷去珠宝,就家臭外扬了。“石作心肝见也摧”,可证“何目何面”之校。

    1093-14向我垂情非世愿,与他为子是天差。

    明按:“世”是“他”之误。前文言:“既遭父母相嫌虐,转转思量生恶毒。”本例句则承应而说:想叫父母对我垂情而改变态度,那不合他们的愿望,是不可能的;而我给他们当儿子,那是天意的差遣,我自己现在是不愿意的。

    1097-1如是啼哭,伴行数日,到利师跋王国界内。

    明按:善友是孤独一人,并没有谁做伴。“伴”是“狂”字成误。“狂行”就是乱走。最早说成“猖狂”。《庄子.山木》:“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成玄英注:“猖狂,无心。妄行,混迹。”无心,即没有目标,不遵道路。混迹,即到处乱走,信步而行。又如《在肴》:“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云将曰:‘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庚桑楚》:“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三例“猖狂”均与游、行、往等联系,正说明词义只说具体的行走,不是言与品德相联系的行为,都是说原始社会初民的自由之况。《淮南子.俶真训》同述此义:“当此之时,万民獐狂,不知西东。含哺而游,鼓腹而熙。”可知“猖狂”已有异写词形为“獐狂”。东汉赵晔所撰《吴越春秋.夫差内传》:“吴王率群臣遁去,昼夜弛走,三日三夜,达于秦徐杭山。胸中优愁,行步猖狂。”逃至陌生之地,四顾茫茫,只能是听天由命,信步而逃了。

    在魏晋时期的汉译佛经中,可以看到“狂走”即是说乱走。《杂阿含经》卷四七:“猫狸迷闷,东西狂走。”《杂宝藏经》卷六:“遂复前进,被打狂走。值他捕雁,惊怖偉惶,触他罗网。”这个“狂走”,扰是乱走。“狂”仍不同于发狂的“狂”。唐代的书证,又如柳宗元《答韦珩示韩愈相推以文墨书》:“(扬)雄遣言措意,颇短局滞涩,不若退之之猖狂咨睢,肆意有所作。”也就是写文章如行云流水,并无定局死套,“肆意”正提示了此“猖狂”为信笔由意之义。

    在《敦煌变文集》中,累见“猖狂”此义,或异写为“獐狂”、“麖狂”。《伍子胥变文》:“女子拍纱于水,举头忽见一人,行步獐狂,精神恍惚。”这是写子胥逃国,前文巳言他不谙道路,“信业随缘,至于颖水。”《张义潮变文》:“承珍忽于旷野之中,迥然逢着一人,猖狂奔走。遂处分左右领至马前,登时盘诘。”此人是唐朝使者,他答言:“汉朝使命,北入回鹊充册使立。得至此间,不是恶人。”“行至雪山南畔,被叛乱回鹘劫夺国信,所以各自波逃,信脚而走。”“信脚而走”正是词义。《张义潮变文》:“蕃贼麖狂,星分南北;汉军得势,押行便追。”这是说敌人四面乱逃。《伍子胥变文》:“枪沾汗血,箭下猖狂。”写箭射得敌人乱逃。

    《秋胡变文》:“学问完了,辞先生出山,便即不归,却投魏国,意欲觅官。披发倡伴,佯痴放呆,上表奏进陈王,誓不见仕。”其中“倡伴”也是“猖狂”之误,指乱走。与“佯痴放呆”承应。这种写法与《伍子胥变文》一致:“子胥问船人曰:‘吴国如何投得?’船人曰:‘子至吴国,入于都市,泥涂其面,披发獐狂,东西驰走,大哭三声。’”而所谓“东西驰走”即东西南北,四向乱走。项先生《敦煌变文选注》把“披发倡伴”校正为“披发倡伴(佯)”。并设注:“原文‘伴’《变文集》校作‘狂’,字形稍远,当作‘佯’。倡佯,散诞闲游貌。”其实《变文集》以文意校作“狂”是完全正确的,在古代文学中,“披发”就是不拘礼法而狂乱的标志。散诞闲游与佯痴放呆不能承应。

    上述失校之处,在《敦煌变文校注》中相同。

    《敦煌变文选注》中的《双恩记》只是卷七及卷十一两部分,未选卷三部分。《敦煌变文校注》中的卷三部分,也有一些失校之处。本文也试申校勘及注释讨论。也是先标示文句的页数行数。“校注”之类,指的是《敦煌变文校注》原有的“校注”及编号。

    924-10涌身虚空,高七方罗树,身上出水,身下出火。东涌西没,西涌东没。

    明按:“身上出水”句,核查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敦煌文献》第14页,影印原卷第19行,原作“身上出木”。但研究者对“身上出木”或“身上出水”的意思,都避难而不解释。今议,“身上”就指全身,而不是仅指身体的上部,因为没有仅指身体下部的“身下”一词。所以,“身上出木”的“出木”与“身下出火”的“身下”,都是衍文。原文应只是“身上出火”一句。“出火”指闪光。此承应上句:“世尊以一道光照其阿罗。光才照身,寻便自在。涌身虚空……”因“身上出火”而误衍“出水”,又被误成“出木”。又,“涌身虚空”“东涌西没,西涌东没”中都当校为“踊”:跳跃。

    又,“七方罗树”应是“七多罗树”之误。丁福保编纂《佛学大辞典》:“七多罗树:(植物)多罗树者,多罗叶之树,高木也,故譬物之高,辄曰七多罗树,言比多罗树高七倍也。《法华经药王品》曰:‘坐七宝之塔,上升虚空,高七多罗树。’《智度论》二四:‘千阿罗汉,闻是语已,升虚空,高七多罗树。’”又,“多罗”的第二义:“树名。译曰岸树、高竦树。玄应《音义》二四:‘多罗,按《西域记》云:其树形如棕榈。极高者七八十尺。果熟则赤。如大石榴。人多食之。东印度界,其树最多。’”

    924-13坚请阿难升座说法。未说间,大众有疑,忽然间道:“如是我闻”,大众方知是阿难。

    校注:原卷“间”字,多家录作“闻”,臆改不足据。

    明按:但核查原卷第26行,当判为“闻”字,与其他处“闻”字笔形一致。即其中的“耳”字,左下角是竖笔与横笔的相交关系。而“间”字中的似“日”字,左下角是竖笔与横笔的两端相切关系,即都不出头,分别十分明显。“忽然闻”是大众忽然闻到阿难的话,意思显赫。

    14若遇西天獅子脂,不销一滴皆成水。

    校注:不销,犹“不消”,不需要也。

    明按:“一滴”就指极少量。如果是说不需要一滴,那么是需要多少呢?对于“滴”,是不能再分成半滴、三分之一滴等等更少的量。也就没有半滴、三分之一滴等说法。“不”是“只”之误。前文:“信如獅子乳、皮:乳一滴入于众兽血中,尽变为水。”《华严经》七八:“譬如有人以牛羊等种种诸乳,假使聚积盈于大海,以师子乳一滴投中,悉皆变坏直过无碍。”都是说“一滴”。无须变说成:“不销一滴”(用不上一滴)。《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目连启言不得说:‘大王照知否:贫道生年有父母……’。”其中“启言”与“不得说”矛盾。明明是说了很多话,怎么是“不得说”呢?《敦煌变文校注》有感于此,校点为:“目连启言:‘不得说大王照知否?……”。但“不得说大王照知否?”中的“不得说”实在是大有隔碍的。应该校正成“目连启言只得说”。即只得把母亲生前种种恶行说明,而这一般是不愿意说的。《金瓶梅》第七回:“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许我几匹大布,还没与我。到明日不管一次总谢罢了。”其中“不管一次”是“只管一次”之误。即把两次的谢礼一次总付。

    3若解信心坚固得,大难苦海错漂沉。

    如此文字,只能勉强讲成:如果对佛的信仰坚固,也会有苦海漂沉的大难;但这是冤假错案。显然不是文章应说的意思。文章应说:不会有苦海漂沉的大难。可见“错”是“莫”之误,因为“错”的右旁与“莫”近似。

    925-9探候欲专兴甲马。

    校注:探候:打探消息的人,犹如今语“探子”。

    明按:打探消息的人,是没有专兴甲马即决定打仗的职权的。“探候”在这里不是名词,而是动宾词组:探听征候。例句是说:先打听消息,再决定是否打仗。后文:“非唯探候闻宫内,兼又传扬动国城。”(941.3)“探候”的意思也是指打探到的消息。

    925-16子时送晓,伏日送寒;是身即之奇居,乃中天之胜地。

    校注:王文才校:“身即”疑作“身毒”,即天竺。

    明按:《敦煌变文校注》采用此校,因而对“身即”特标专名号。但从没有把“身毒”另作“身即”的。如果以为“身即”是“身毒”之误,就应当直接改正成“身毒”。例句并不是要说“身毒”全国如何,而是要说释迦佛所住的这座山的神异性。实际上“身即”是个词组,“身”是身体,“即”是动词,意思是:在;就;临。“不即不离”的“即”。例句说:(此处)是佛亲身降临而居处的。

    925-19桂畔应难离野禽,松间只是栖灵鹫。

    校注:王文才校:据上文“只栖瑞鸟不宿凡禽”,此处“离”字似“宿”字之误。

    明按:“离”字与“宿”字的音形都不近似,难以成误。“离”应是“杂”形近之误。不夹杂凡禽就是不宿凡禽。

    925-16分殿之河珠入牖,栏之斗色流光。

    校注:此句应脱一字,疑当于句首补一“枕”字。下文:“月色添光斗枕栏”可证。潘校于“栏”下补“杆”,似未确。

    明按:此及下条的“分殿”都不辞,似是“芳殿”之误,誉美之词。唐太宗《守岁诗》:“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此句“河珠”与下条“露珠”都指银河星珠,这本应是设注解释的。前文“此乃孤高迥峰,香丽偏奇,分明银汉之通邻,皎洁之星宫接里。”芳殿、星珠,都承此而说。所补的“枕”字大误,参见下条。“斗”是北斗,自然没有什么人或仙枕北斗而睡。潘校实误,因为银河或北斗都没有什么栏杆。“栏”字是“阑”字之误,后脱失“干”字。“阑干”意思是横斜,正用于说银河与北斗。曹植《善哉行》:“月没参横,北斗阑干。”鲁迅《集外集拾遗.〈亥年残秋偶作〉诗》:“悚听荒鸡偏想寂,起看星斗正阑干。”

    20正夏风生送腊寒,子时雉叫交(教)星昼。

    明按:只能说春天的温暖送走了腊月的严寒,不能说夏天的风送走腊月的严寒。“腊”是“猎”之误,象声词“猎猎”的省说:夏天猎猎之风送来凉意。“星昼”不辞,是“行昼”之误:运行到白天。“交”字不误。交行昼:交接而运行到白昼。不烦校勘为“教”。

    3露珠入牖阿分殿,月色添光斗枕栏。

    “斗枕栏”是“斗正阑”之误。斗,即北斗。不仅北斗,无论什么斗,都不能枕什么“栏”。《敦煌变文校注》是据此错误的“枕”字,又错校了“栏之斗色流光”句。

    926-1截银河,侵北斗,抦押栏杆光冷透。

    校注《集韵梗韵》:“抦,枝也。通作秉。”任校、白校、潘校皆作“柄。未知确否。又“押”或当读作“压”,写本中“押”“压”通用。

    明按:“柄”字是确校,“斗柄”指北斗星第五第六第七的三颗星。而“栏杆”也是“阑干”之误。又,文中说灵鹫山各种美好,自然不应说这里有缺点是“冷光”。“冷”是“泠”之误:清和。“截”是“接”之误,至明。

    926-3若要上方膳帝释,出门轻把白榆攀。

    句言帝释以白榆树的榆钱为膳。这是趣侃之说。古乐府《陇西行》:“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是以星名而趣成树名。古神话也说“桑榆”是日落之处。于是说天上有榆树。纬书《春秋运斗枢》:“玉衡星散为榆。”叔、桂生,合刚阳。”注:“椒、桂,阳星之精所生也。”人间的榆钱可食,此变文便说用天上的榆钱给帝释作膳。这也是应解释的。

    926-15灵鹫山胜法会殊,王舍国强经不异。

    明按:变文大讲此山与王舍国的各种优胜及灵异,有道是“国胜馀国,山胜馀山”;“经胜馀经”;“法胜馀法”。决不会特别说王舍国的佛经平常,没有圣异之处。“不”是“亦”之误。敦煌文卷中“不”“亦”“又”互误的例证很多,此不赘。

    929-4欲界并有身光闪烁,□晚日之无口;体相庄严,共诸天而有异。

    既是说神人身光闪烁,就不会偏用暗淡的“晚日”来比喻。“晚”是“晓”之误。缺字按文意,可以补足为:“似晓日之无别”。

    929-22各整威仪离宝殿,倶来眷属下人间。

    校注:“来”,疑当作“将”或“与”字。

    明按:“来”不可能误成“将”或“与”字。“来”字不误,“眷属”是动词:眷顾。“来眷属”,是语法所所的“连动式谓语”。把“眷属”误当成名词,遂误以为“来”字错误。王安石《谢手诏令视事表》:“恐上辜于眷属,诚窃幸于退藏。”李纲《论宣抚职事札子》:“臣自视阙然,恐不足以仰承委付之意。至于不避烦黩,立祈罢免,而眷属之厚不容退避。”其中“眷属”就是动词,眷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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