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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增补幸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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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松龄以众多著名的作品把古代文言短篇小说推到高峰,这是人所共知的。蒲松龄在文学创作的另一领域的贡献,是写了用民间俚曲演唱的戏曲作品一十四种,总称《聊斋俚曲集》,它们对民间戏曲的活跃和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助作用,知道的人却不多。一个主要原因是研究、宣传得很不够,出版的《聊斋俚曲集》太迟,而且数量极少。《蒲松龄研究》对俚曲作品和小说同样重视,是难能可贵的。

    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文学史编写组《中国文学史》有《蒲松龄的“俚曲”》一节。对《磨难曲》、《墙头记》两种详做介绍并评价很高,对《增补幸云曲》仅提了名字。笔者孤陋寡闻,仅见蒲先明整理、邹宗良校注《聊斋俚曲集.前言》对此篇有研究评说。主要是:

    “《增补幸云曲》重在揭露封建皇帝的荒淫无耻,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封建社会‘真龙天子’统治天下的神权观念。”

    “《增补幸云曲》”中塑造的正德皇帝,是一个把封建国家视为自己家天下的**君王。……把全国的土地都看作自己的‘庄子’,把十三省的各级官吏都视为自己‘十三处庄子’上的奴仆‘小厮’,这实际上是把全国的地土钱粮都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这个认识当然是对的,但是,仍然一般化,未曾扣紧作品的独特之处,今再试作抛砖引玉之言。

    《增补幸云曲》是很有特色而水平很高的佳作。

    特色在于从历史人物明武宗的实际生活取材,不但塑造了一个一心玩乐嫖赌的花花皇帝的形象,同时又塑造了一个虽沦落妓院,却不甘堕落,敢于立志发誓要接皇帝而终于如愿的奇特妓女形象。神圣至尊的皇帝与卑贱至极的妓女有了共同性,相反相成。喜剧的格调中反衬了几千年皇帝制度不可避免的可笑的弊端。《增补幸云曲》对今日回头认识封建制度是一个特殊的角度,也有很好的艺术性和可读性。

    明武宗朱厚照是明代第十位皇帝,在位十六年,他没有可垂史册的政绩,倒也很出名。使他出名而遗臭万年的,一是亲信重用阴险恶毒的宦官刘瑾,使许多良臣蒙冤丧命;一是多次外出奸掠民女臣妻,蒲松龄称他是“光棍皇帝”。

    历代皇帝荒淫的不乏其人,明武宗是空前绝后第一名。明清两代史籍多有记载。《明史.佞幸.江彬传》的记载,录如下。

    “(江彬)因数言宣府乐工多美妇人,且可观边衅,瞬息驰千里,何郁郁居大内。为廷臣所制。帝然之。十二月八日,急装微服出幸昌平,至居庸关,为御史张钦所遮,乃还。数日,复夜出。先令太监谷大用代钦,止廷臣追谏者。因度居庸关,幸宣府。彬为建镇国府第,悉辇豹房珍玩、女御,实其中。彬从带,数夜入人家,索妇女。帝大乐之,忘归,称曰:‘家里。’”

    “十三年正月还京,数念宣府。彬复导帝往,因幸大同。闻太皇太后崩,乃还京发丧。将葬,如昌平,祭告诸陵,遂幸黄花、密云。彬等掠良家女数十车,日载以随,有死者。”

    “彬又导帝由大同渡黄河,次榆林,至绥德,幸总兵戴钦第,纳其女。还,由西安历偏头关,抵太原,大征女乐,纳晋府乐工杨腾妻刘氏以归。彬与诸近幸皆母事之,称曰:‘刘娘娘。’初,延绥总兵官马昂罢免,有女弟善歌,能骑射,解外国语,嫁指挥毕春,有妊矣。昂因彬夺归,进于帝,大宠。传升昂右都督,弟炅、昶并赐蟒衣,大铛皆呼为舅。赐第太平仓。给事、御史谏,不听。尝幸昂第,召其妻。……昂喜过望,又进美女四人谢恩。”

    “(十四年)十二月至扬州,即民居为都督府,遍刷处女、寡妇,导帝渔猎。”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主上外嬖》:

    “今宣府镇城,为武宗临幸地。既厌豹房,遂呼为‘家里’。至今二三妓家,尚朱其户。虽枢已脱,尚可辨认。盖微行所历也。

    其他征高丽女、色目人女、西域舞女,至扬州刷处女、寡妇,仪真选妓女,又不可胜数也。武宗时,又有霸州人王智,女名王满堂。曾预选入内廷,不得留,罢归。自恚绝色,偃蹇不肯嫁。且云频梦有赵万兴者方是其夫,时妖道士段銀者坰知之,乃改姓名入赘。銀聚众反于山东之峄县,至僭大号,改元‘大顺’。平定,以满堂为后,后败俘入京。同党倶伏诛,惟满堂以中旨贷命,入浣衣局。寻得幸于豹房。及上升遐,始再出。此事尤奇怪。今详载《武宗实录》中。”《明武宗实录》载:正德十四年,武宗要到扬州玩,先挑选百姓住宅改为都督府,又选处女、寡妇美貌者。“民间汹汹,有女者,一夕皆适人,乘夜争门逃逸,不可禁。”扬州知府向主管太监吴经请求停止选女,反被骂道:你小小的官,想叫砍头吗?“密觇知寡妇改嫁者家,夜半,忽遣骑卒数人开城门,传呼驾至,令通衢燃炬,光如白日,竟遍入其家,捽诸妇以出。有匿者,破垣毁屋,必得,乃已。无一脱者,哭声震远近。寻以诸妇送尼寺寄住。有二人愤恚不食死……自是诸家皆以金赎,乃得归。贫者悉收入总督府云。”

    关于明武宗的玩乐、饮酒,可引录两条记载。

    《明武宗实录》正德十四年二月条:“上嗜饮,常以杯勺自随。左右乘其昏醉,以市权乱政;又常预备瓶罌,当其既醉而醒也,又每以进。或未温,亦辄冷饮之,终日酣酗。其颠倒迷乱,实以此故。”

    《明史.刘瑾传》:“瑾每奏事,必侦帝为戏弄时。帝厌之,亟麾去曰:‘吾用若何事?乃溷我!’自此遂专决,不复白。”

    这就是《增补幸云曲》中明武宗的历史原型。

    《增补幸云曲》的故事情节是:武宗厌烦朝廷政事,想游山玩水,到民间去“吃野食”。听说山西大同的妓女天下闻名,在江彬的怂恿下,便打扮为军人独身前往。一路上受尽许多辛苦、挫折和羞辱,到大同后听到果然有个艺名叫“佛动心”的妓女美貌无比。出人意料的是,她发誓专等皇帝来嫖他,一切客人概不接待,已经等了三年。武宗用重金买通鸨儿,受不了鸨儿的毒打,佛动心不得不与这个“当兵的”周旋。本想用酒灌醉他,再暗中让丫鬟顶替自己。不料事与愿违:她贪于欣赏他的手帕、扇子等希奇之物,聆听他弹琵琶的高技,他又海量。未曾灌醉,夜已深沉,未能实现移花接木之计。佛动心对此感慨万分,自认命薄,等不来皇帝,却等来个当兵的,也就甘愿嫁给这个虽破了她的坚誓,却有才艺的他,过平凡的一夫一妻生活。但聪明的她,又从他的各种不同凡俗中领略出他竟然就是皇帝,也就终于当了妃子。在这个主要情节中又穿插了许多热闹的节目。

    作家借助这一奇特荒唐的故事,艺术地塑造了一个花花皇帝的滑稽形象,深刻的表现了下层广大群众对皇帝两种相反相成的认识。皇帝既是神圣尊严的,又可以是凡俗堕落的;封建制度铸成他的至高无上,又培育了他的荒淫无耻。

    即令从秦始皇算起,到蒲松龄时代,皇帝以个人意志和特权君临天下,已经两千年。君权神授,天人合一。作品用许多细节表现这种普遍的根深蒂固的迷信观念。

    首先是皇帝就如此。第二回,张皇后劝谏:弃朝政而暗地出外游玩,会有许多危险。武宗说:“御妻多虑了。真天子百灵相助,朕洪福齐天,邪不侵正,怕他怎的?”作品用迷信的情节表现了真是“百灵相助”的奇异,从而使他处处为所欲为,化险为夷。

    他路上热渴难当,便有“红气冲天”,使玉皇大帝知道他有苦难。玉皇大帝自然知道他为君不正,以及此行是寻花问柳,却说:“他也是辈人王帝主,须周济他才是。”派了仙女给他送水。他被群众当作响马强盗捉拿,便有城隍、土地神托梦给官员去解围。他与两个地皮光棍耍赌,与同是嫖客的王龙以掷色子、双陆等各种方式赌钱,都有小鬼暗中拨转赌具,使他大赢。他投宿不被答应,天忽大雨,只好留下他。

    他是天子,不能向人施礼,是合事理的。但别人不知他是天子,看他是当兵的,对他怠慢无理,便有鬼使暗中强迫他们对他叩头。第六回,鸨母初见他,“看见万岁爷穿的平常,就淡了半截心。走到近前,多梭(哆嗦)了两多梭(哆嗦),叫声:‘姐夫,我这里拜哩。’那些护驾的大小鬼,见他无理,一个扯腿,一个按头,那虔婆哎哟了一声,扑咚跪在地下,磕头无数。”第18回,王龙对他不磕头,只作揖。“鬼使走上去,按着头的,拧着腿的,轮了个跟头,如鸡啄米的,点了个无其代数。王龙晕了一阵,自家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磕完了头,“拉过椅子来,才待坐下,那鬼使锥子望上一扎。王龙说:‘不好了!有了毒虫了!’大姐说:‘你失张答怪,甚么毒虫?你起来我坐,’这大姐轻举粉臀,尖伸妙腚,果然剌痛难忍。两个就不敢坐的了。”直到“皇爷说王龙坐下罢,真天子放了大赦,那小鬼才不扎他。”

    群众中流传着诸如此类的说法,夸大而神奇的表现皇帝至高无上的尊严,无意冒犯也不行。这与其说是皇帝的尊严,倒不如说是群众对天命的迷信,或者是夸大。

    蒲松龄还巧妙地利用“君无戏言”来创造奇特情节表现皇帝的玩笑、歧解之言也是金科玉律的。

    《史记.晋世家》载,年幼的周成王与小弟叔虞玩耍,用一片桐叶剪成玉圭给弟弟,玩笑说:“我用此叶圭封你为王。”史官便请求择日举行封王大典,成王说:“我是说着玩的呀!”史官说:“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于是只好封小弟为王。“君无戏言”本来只是就政治性大事说的。

    《增补幸云曲》中按武宗命令把王龙剥皮揎草后,“抬到楼前,立站不倒,面不改色。万岁说:‘你死了也称(逞)财神?’忽的声,面前阴风一阵,左转三遭,右转三遭。谢恩已毕,归天不提。”王龙在一点也不知的情况下冒犯了皇帝,死得如此悲惨,魂有冤屈,立站不跪。皇帝开玩笑说:你死了还逞你有钱的神气吗?王龙错误地理解为“封称”他是财神,死而无怨了。作家借此寓含语文巧智性的趣说,传示皇帝“一言九鼎”的权威。促成作品的喜剧风格。

    皇帝与妓女本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两类人。皇帝外出专**女,妓女专等皇帝。这种极远的断层偶合是皇帝的堕落,妓女的荣升。独一无二、绝对尊贵的皇帝,显出凡俗的一面;无数绝对卑贱的妓女,却代表性的显出难得的高贵。佛动心从众多的嫖客中看出了假君子在高贵阶层中的普遍性。她虽沦落妓院,却不愿送旧迎新,要保持她的洁白、自由,便以梦中知道有幸逢皇帝的天命为高明策略,以专等皇帝为挡箭牌。从退后计,免于羞辱,保持洁白;向前顾想,生逢花花皇帝时代,住在武宗把大同妓院视为“家里”的地方,好梦成真的侥幸未必不可能。她不是癞虾蟆吃到了天鹅肉,倒是荒唐无行的皇帝成全了她的异想天开。各自实现了美与丑既可内隐,又可外显的规律。蒲松龄借助这种滑稽少有的巧合对皇帝的堕落进行嘲笑、戏辱。

    俗话说,“宁为凤尾,不**首。”武宗毫无治国济民的想法,却要与地痞少爷比赌,与行尸走肉的王龙赛赌、比耍、斗富。就像身材高大而智力低下的大孩子,总爱同小得多的孩子挤在一起,以欺负他们为能事。《增补幸云曲》中许多内容就是这个寓意。

    两个地痞少爷对武宗出言不恭。他问去妓院的路,被他们恶作剧的引到孤老院。武宗后来把他们充军流放,满门家眷逐出为丐。王龙与赛观音同归于死。周元淳朴,杀鸡待客,情意感人。皇帝只给他指配了官家小姐为妻。小六哥对他热情服务,乃是作生意赚钱,皇帝却收他为殿下。众妓女不知他是皇帝,他又装痴买傻,引得她们嘲笑。他要一律杀死她们,佛动心请求赦免,他说:“可没有撒谎的皇帝。”仍是持“君无戏言”,以让她们逃出,烧了一所空妓院来作为应言。胡百万帮嫖凑趣有功,便封他“钦差巡视两京各院等处地方、都理嫖务、兼管天下帮闲都篾片”。褒奖惩罚,生死予夺,只在于他玩乐的喜怒。他对朝政的处理也就可想而知了。

    《增补幸云曲》中的武宗,虽只知玩乐,却处处逢凶化吉,事事如愿得意。这也让人曲折而深刻的反思,家天下的封建制度成为历史的沉重枷锁。正德嫖院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街谈巷议,粉墨敷演,不仅是对他个人的轻蔑嘲笑,实际也是对产生这种坏皇帝的制度的一种批判认识。

    蒲松龄的小说取材于民间的虽也不少,但绝大多数是他独出心裁的广用鬼神狐怪的虚构。然而《聊斋俚曲集》各篇的主题和题材,却都是直接取于现实生活和民间故事,艺术手法也多属直接吸收或间接借鉴民间文学。充分体现了蒲松龄推崇民间文学,向它学习,使作品通俗化,更接近广大人民群众的认识和实践。《增补幸云曲》在这方面比较突出。

    题目中特言“增补”,交代出是在前人基础上作繁衍提高。《开场》中说:“风流话柄万人传,名为《正德嫖院》。”指明是对已流传的《正德嫖院》作“增补”。蒲松龄研究专家关德栋先生在所著《聊斋俚曲选》的《前言》中设有一注:“《增补幸云曲》是根据明杂调传奇《嫖院记》即《正德嫖院》改编。《嫖院记》未见诸家曲目著录,原作已佚;现存木刻本《新刊徽板合象滚调乐府官腔摘锦奇音》卷五下栏,选录了曲中两出:‘出游投宿萧庄’和‘周元曹府成亲’,情节相当于《增补幸云曲》第五回。”

    可惜笔者无从读到这两曲,无法比较蒲松龄的增补情况。从两出的题目看,仅知把原来的“萧庄”改为“周家庄”,而周元的姓名和“曹府”仍然相同。

    199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俄)李福清、(中)李平编的《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影印)。其中有明黄文华选辑《新锲精选古今乐府滚调新词玉树英》一种(原本存藏丹麦哥本哈根皇家图书馆)。书中《序》撰于“万历己亥”,即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该书卷一中层“新增劈破玉”辑曲中的《正德嫖院》名下,有如下一段文字:

    “赛观音、佛动心,生得如花貌,王公子闻知道要去嫖,朱皇帝闻说亲来到。君臣来斗会,半步不相饶。倒运的王龙,倒运王龙,剥皮去献(揎)草。”

    估计这是开场介绍情节的一只曲子。三个人物及相关的情节,与《增补幸云曲》全同。可惜却仅仅选了这一曲。

    以上两种在前,与《增补幸云曲》是同一系统。

    按,蒲先明整理、邹宗良校注《聊斋俚曲集.增补幸云曲》的题解中说:“关德栋教授曾指出,刊行于明万历年间的《新刊徽板合象滚调乐府官腔摘锦奇音》(简称《摘锦奇音》)和《晁(按,应是“鼎”字)锲徽池雅调南北官腔乐府点板曲响大明春》(简称《大明春》)都选了一首《劈破玉》曲,曲中提及赛观音、佛动心、王龙诸事,前书云选自《嫖院记》,后书云选自《正德记》。《摘锦奇音》还选出戏文二出一《出游投宿萧庄》和《周元曹府成亲》,约相当于《增补幸云曲》第五回的内容。”

    但,上述关德栋教授文中并未说到《晁锲徽池雅调南北官腔乐府点板曲响大明春》。关先生说到《新刊徽板合象滚调乐府官腔摘锦奇音》,但也没有说到具体曲子及曲文。而现在出版的《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中的《晁锲徽池雅调南北官腔乐府点板曲响大明春》中,并没有叫《正德记》的作品,也没有与《正德嫖院》相关的剧作或曲文。上述文字至少未把情况交代清楚。

    乾隆甲午即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辑成而作《序》的《缀白裘》第十一集中有梆子腔《戏凤》一个折子戏。内容是明武宗游玩到梅龙镇投宿,调戏店家女李凤姐,经过一番周折,她被封为妃子。与今日地方戏所演的《龙戏凤》大致全同。此折子戏主要内容是李凤姐从与假扮的军汉周旋中约略猜出他实是皇帝。这与《增补幸云曲》的内容基本相同。看来,《正德嫖院》在流传过程中,把最热闹的部分游离出来成为独立的短戏。大致可以想见,其中也受了《增补幸云曲》对这个内容大加铺陈的影响。因为在上述两种明代剧本选段中没有这一内容,似乎说明那两种剧本并未在这方面着力,因而并不精彩。

    清初剧作家李渔有《玉搔头》传奇剧。大致内容:武宗改名私游大同,结识妓女刘倩倩,临别定婚,她以玉搔头为赠。后来玉搔头被长得与刘倩倩极像的范淑芳所得,持以入宫。刘倩倩得知与自己定婚的是武宗,这时也赶来相认。二人都封为妃子。

    另一清初剧作家周廉有《元宝媒》剧。剧情是:太原病女刘淑珠被继母抛在路边,无名乞丐助给路费投亲,又被人骗卖到大同妓院。武宗来**,刘淑珠获宠。乞丐也流落到大同,得遇淑珠,结为兄妹,武宗赐给他一枚元宝。后来乞丐行乞到大名府,有少女陶湘珠卖身归还父债,他又用元宝赎出她。却有人诬告那元宝是他偷盗的官银而入狱。这时淑珠已入宫为妃,他被赦罪,武宗钦命他与刘淑珠成婚。

    此两剧的写作年代不知,但两位作家的生卒年代与蒲松龄互为前后。《增补幸云曲》的创作年代也不知。三种作品间没有传承关系是明显的。《玉搔头》和《元宝媒》显然是受《正德嫖院》的影响,但它们仅仅是利用明武宗和刘姓妓女两位人物角色,却另起炉灶,以求与原作分庭抗礼,然而完全重复了一般男女私情、悲欢离合的公式化窠臼,完全失去了民间文学原有的特色。

    比较起来,《增补幸云曲》则充分挖掘了历史原型和《正德嫖院》特有的内涵,而且以此为中心,多方铺垫渲染,凸现它的揭露性和批判性。对此还可以对比传统越剧《玉簪恨》。

    《玉簪恨》是就李渔《玉搔头》改编的。最大的变动是刘倩倩和范淑芳同时得知明武宗与她们二人同样的关系后,都感到受骗和侮辱,于是两人都斥责皇帝荒淫无耻,又都含恨自杀。这对比出李渔原作思想性贫乏。

    但是,如把《玉簪恨》与《增补幸云曲》对比的话,则前者仍显得表层而简单。蒲松龄此作,微服隐名的皇帝仍然是现实的皇帝,他的主宰意志和实效不变,永远是为所欲为,所想必成。全剧多数人物都皆大欢喜,因皇帝之喜而荣升进位,是欢乐热闹的喜剧。喜剧的表象下是历史和社会制度注定的滑稽的悲剧。

    《增补幸云曲》中也有对明武宗的谴责和批评。他调戏送水的仙女,仙女心里骂他:“吃了水胡思乱想,你是个混帐朝廷!”为他游玩而修路的民工骂他:“北京城里的浪荡皇,听说他要出来撞。三宫六院娇娥女,陪著自在何等强。这个朝廷精混帐,只管他闲游闲耍,那知道百姓遭殃?”但这只是附及的,意到而已,因为这是谁也知道的浅显道理。

    (原载《蒲松龄研究》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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