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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偏义复词”新说“虚义趣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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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炎武《日知录》和俞樾《古书疑义举例》各示“两事连类并及”、“因此以及彼”的造词现象。1932年黎锦熙《国语中复合词的歧义和偏义》,从词汇学的角度把这类造词现象概括为“偏义”的规律。余冠英《汉魏诗里的偏义复词》定名为:偏义复词。继后又有多篇文章讨论。共同的认识可归纳为:(一)这种现象上自先秦,延续到现代口语,但书面语为多。(二)都是双音词,都是联合结构。(三)偏义产生的原因,是由于其中一个语素意义虚化或完全消失;或者说一个语素义并合了另一个语素义。

    笔者本文新提出与偏义复词既有共同处,又有很大不同的另一种造词现象,可以称为:虚义趣连。不同之处有五。(一)主要产生于元明清及现代方言,见于戏曲小说及方言词典;

    (二)很少双音词,以四字格的联合式为多;(三)不是从原有词语上虚化某一个语素而成,而是在原有单一实体语素上再虚义粘连另一个语素。被粘连的与所依附的语素之间,固然有相类、相反、相及等关系(即与偏义复词相同),但更有风马牛不相及的复杂情况,可以一言以蔽之,难而有趣;(四)若不知虚义趣连的求趣机制,那词义的难解、歧解、误解诸情况,要比偏义复词为甚。(五)词语的数量远比诸家所举偏义复词为多,而且有迹象说明,还在不断产生新词。

    为叙述方便,本文从词的结构上,分两大类来申说。例句中的例词用双引号代替。并且与《汉语大词典》的解释对比,以见它对疑难之处并没有解释。

    第一类,四字格。即由两个双音节同类结构再组成联合式结构,其中一个结构整体或此结构的一个语素是无义的虚陪。

    元剧《儿女团圆》第一折:“我这大浑家的。”《红楼梦》第二十五回:宝玉一发拿刀弄杖,∽的,闹得天翻地覆。”鲁迅《祝福》:“回头人出嫁,哭喊的也有,∽的也有。”词义只是“寻死”,竟然虚陪了反义而矛盾的“觅活”。

    《京本通俗小说.志诚张主管》:“员外何不取房娘子,生得∽,也不绝了香火。”茅盾《林家铺子》:“要是令爱进去,生下∽,就是现可的局长太太。”前例言继香火,所以偏义于“一男”,“半女”整体是虚义趣连。后例可宽泛的指一男或一女。《汉语大词典》:“指一个子女,一个儿子或女儿。”一个子女,也就是一个儿子或女儿。可见泯失了本义专指一个儿子。也回避了“半”的难点。

    《清平山堂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今黄榜召贤,我欲赴选,求得。”朱自清《回来杂记》:“从前买古董玩器送礼,可以巴结个∽的。”《汉语大词典》:“泛指普通的官职。”但“普通”一层是画蛇添足,也回避不存在的“半职”从何说起。

    元剧《岳阳楼》第二折:“俺两口儿自成夫妇,已经数载,∽皆无。”词从婴儿才仅尺长来说。“寸”是虚义趣连的。《汉语大词典》:“犹言一男半女。”仍然未及难点和趣味。

    元剧《蝴蝶梦》第三折:“想着我,十月怀躭,哺乳三年。”言贫母只有粗略食物。粘连矛盾的“吞甘”。这是对“咽苦吐甘”的趣味改造。《旧唐书.礼仪志七》说母亲的恩德:“推燥居湿,咽苦吐甘,生养劳瘁,恩斯极矣。”咽苦吐甘:吃的是苦的,而分泌的奶却是甘甜的。或者:只吃苦的,即令把甘甜的无意吃了,依然要给儿女吐出来。《汉语大词典》:未收“咽苦吞甘”。

    元剧《黑旋风》第四折,李逵要斩白衙内时说:“这厮醉了,我怎么肯∽杀了这厮。不免将凉酒喷醒他来,我漫漫的杀他不迟。”偏义于“不明”,指让他知道为什么被杀,死个明白,是一层意思。又一层,后文叙,以血在墙上写明是李逵所杀。让人知道是谁杀的。“不暗”是粘连的。《窦娥冤》第三折:“这都是我做窦娥的没时没运,∽,负屈衔冤。”词义只偏于“不明”,即含冤不明。不明,就是“暗‘不暗”却是粘连的。与上例相反。《汉语大词典》有容易的“不明不白”,失收“不明不暗”。

    曹禺《雷雨》第一幕:“亲生的儿女也不能∽替你老人家还赌账呀!”《汉语大词典》:“方言。每天。”回避了“地”字,是对“见天”的虚仿。

    元剧《救风尘》第三折:“你在南京时,人说你周舍的名字,说的我∽的,则是不曾见你。”《汉语大词典》:“满耳朵满鼻子。谓闻之极熟。”但所谓满鼻子,只能是错误的解释,鼻子岂能听?

    《秦并六国词话》:“秦兵败走,东砍西伐广。”仅“续”是虚义。《北宫词记.醉太平.叹子弟》:“穿一领千补百纳藏形袄,系一条∽勒身绦。”却是断而续的实际。《汉语大词典》对前例说:“形容散乱,不相照应。”对后例说:“断接处甚多,形容十分破烂。”

    元剧《燕青博鱼》第三折:“穿的那衣服,∽的,上脚踹着,不险些儿绊倒了。”《汉语大词典》:“形容衣服过长。”本当说“拖而扫地”。把“地”换说成为“田”,再谐音为“天”。

    《汉语大词典》:“形容对不足为奇的事情过分慌张或诧异。”例略。即“小”是虚义趣连。

    《汉语大词典》:“1古代迷信谓主口舌争讼的恶神。……2平白无故。”例略。“白舌”违事理而虚陪,但这却是假象。原来“赤”和“白”,都不是指颜色,都是“空”的意思,指没有原因,没有根据。所以词义才能是平白无故。白,表面上看是虚义的,而在深层上却是实际有所指的。

    《汉语大词典》:“犹‘赤口白舌’……亦作‘红口白牙’。”例略。所有人都是“红口”,就与“平白无故”的词义没有关系。原来“红”另是“浑”或“混”的谐音,指无道理的混说、乱说。白,也就是平白。如此,“红”在表面上是虚陪的。由于“白舌”不合事理,便改成“白牙”。但说实话也是白牙,又与词义没有关系了。原来“牙”又是“呀”的谐音。白呀:是平白无故的呀!可见这样的词语是很值得咬文嚼字的。

    《水浒传》第二十一回:“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口里只管夹七带八嘈。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白,指没有根据。“绿”虚义。可比较同义词“说白道黑”,白、黑,都指没有根据。

    例略。“八”是“吧”或“罢”的谐音而虚假。吧道:吧吧的说。吧,象声词,说话响亮的声音。罢道:没有道理。

    《小说月报》1993年第4期姜贻斌《痩水》:“小屋的左手为杂物,堆柴,堆的东西。”平实的说法是:多年的陈旧东西。把陈旧说成老,又虚义趣连成指父亲的“老子”。杂物是好七八样,把“样”再谐音成为“娘”。真是非人所思而出奇制胜。

    这种联合结构的词,甚至会从词的形式突围,而成为有两个平行部分组成的一个小句,独立使用。下面是这样的例句。

    《红楼梦》第七十五回:“从此咱们只可说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叫人看着不尊重。”第七十九回:“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汉语大词典》:“原谓去年虽小,今年已大,俗语相传,遂致颠倒。亦谓年纪已大却反变得幼稚。”但是,一年小,二年大,如此简单的话,岂能大家、作家都遂致颠倒?这个解释错误。其实是“一年大,而年小”的谐音:一年一年的大了,反而怎么却好像年小了。所以意思才能是:年纪已大却反变得幼稚。周汝昌主编《红楼梦词典》:“‘二年小’是陪衬话,词言一年一年长大了。”却泯失了“变得幼稚”的一层意思。

    元剧《来生债》楔子:“小生得了这一口惊气,遂忧而成疾。一卧不起,在家中染病,如今∽,眼见得无那活的人也。”入地:埋葬。“觑天远”粘连。

    元剧《陈抟高卧》第二折《贺新郎》:“以此的入山来专意修真。看猿鹤,知导引;观山水,爽精神。大都来∽,则这黄冠野服一道士,清风明月两闲人。”那“性于远”是虚假的,是“迂远”的谐音,指与常人格格不入。《黄粱梦》第一折《混江龙》:“虽然是草舍茅庵一道士,清风明月两闲人。……长则是习疏狂,耽懒散,佯装钝。”习疏狂,就是迂远。因此“习于近”又是没有什么实际意思的虚陪。

    “两”是虚假的。由“而”趣变。本要说“清风明月而闲人”“而”是助词。谐音成“二”,再变说成“两”。与“一年大,二年小”的曲折机抒相同。

    《水浒传》第十一回:“谁想今日被高俅这贼诬陷了这一场,文了面,直断送在这里,闪得我∽,受此寂寞。”有国难投,是粘连的。“国”其实是“归”的谐音。本来有可归的家。把“归家”变成“国家”。

    以下是从方言词典引来的词语。

    《崇明方言词典》:“要紧的时候。”是“三、散”谐音。但把“散漫”别解成:散开慢,即没有慢。

    《洛阳方言词典》:“文件上加盖的脚印儿手印儿。”但没有盖脚印儿的。可比较《娄底方言词典》:“脚模手印:按在契约、证件上面的指纹。”却没有指出“脚”是虚陪的。

    《洛阳方言词典》:“1(处事)不留余地。2十全十美。”即“九”是虚陪的。

    《银川方言词典》:“胡写乱画,极不认真。”是把“马虎画”而虚假仿成“驴画”。而“马虎”本来也是“麻糊”的谐音:不清楚。

    《丹阳方言词典》:“稻、麦之外的各种粮食作物,如大豆、玉米之类的总称。”既然是总称,就不该说“六”。丹阳及吴语一些地方把“儿”谐音说成“五”。如“女五”就是女儿。所以“豆五”就是豆儿。再虚陪成“谷六”。

    《扬州方言词典》:“昏头昏脑,迷离恍惚。……‘昏’‘荤’同音。这个说法取‘昏’之义,连及‘荤素’之‘素’。”

    《徐州方言词典》:“1规矩、郑重的样子。2堂堂正正。”是从《百家姓》截取的一句话,只用“周”的意思,再把“郑、正”谐音。就是“周正”。

    《武汉方言词典》一片焦黑。”是从《百家姓》截取的一句话,只用“乌焦”的意思。

    《宁波方言词典》:“原是《百家姓》中的四姓。‘郝邬’与‘黑乌’谐音,因指黑乎乎地一大批。

    第二种,非联合结构的词中。

    《娄底方言词典》:“乡村主干道。”按,只是大家都说的“马路”的意思,而“马”是大的意思。用“兵”来虚陪。若作“车马大路”便平实,偏要名实不符地怪趣一下。

    《简明吴方言词典》:“挨踢的诙谐说法。”按,“火、豁”谐音:分开的一条腿,指用腿踢。

    《丹阳方言词典》:“不出声,不说话。”是“打发裁”的谐音。打发,犹如说处理。裁:裁断。

    《宁波方言词典》:“口齿不清,含糊。”由“含糊”谐音而粘连“桃”。

    《北京方言词典》:“逃跑。”北京话“颠”就指跑。“逃、桃”谐音,粘连成“核桃”。

    《厦门方言词典》:“经纪行。”按,“九”由“交”同音异调谐音,使买卖双方可以相交而合成交易。古代叫“互市郎”,即在相互间起调节作用。交、互,同义。今作“牙人‘牙”是“互”之误,宋代已指明。“八”是虚粘的。柳州同词则另由“勾通”双方意谐音。

    《厦门方言词典》:“经纪人。”情况同上。

    《何典》第三回:“到得头七里……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从此……七七做,八八敲的闹了四五十日。”七七做,指每七天做一次法事,共七次。八八敲,却是“吧吧”象声词的谐音,指打击乐器的响声。老村著长篇小说《骚土》第274页:“手持搅料棍将那贼二丑八八**九九一顿数落。”第326页:“心里就想着妈死的时候,八八**九九地叮嘱他。”各是用棍打人、说话的响声。“九九九”另是虚义粘连。

    修辞学中本有“粘连”一格。陈望道《修辞学发凡》:“甲乙两项说话连说时,趁便就用甲项说话所可适用的词来表现乙项观念的,名叫粘连辞。”例如:“衙门的公事,并不是笑谈。那是政府的大机关的一个小齿轮。”又如:“重门不锁相思梦,随意绕天涯。”其中的“小齿轮”“重门”就是“粘连”。《中国语言学大词典》:“拈连也叫‘联锁’、‘连物’、‘顺连’、‘关连’,修辞方式之一。利用上下文的联系,巧妙地把适用于甲事物的词语用到乙事物上。如‘铁窗和镣铐,坚壁和重门,锁得住自由的身,锁不住革命精神。’由上文锁人的‘锁’,顺连为‘锁不住革命精神’。”其实所论的就是“借喻”,即甲乙两事物有共同性而可比喻。当然也可以说是粘连,不过那是实意的粘连,它们与本文所论“虚义趣连”的差别是非常大的。本文所论是虚义的,即本来无关的粘连,是“风马牛不相及”而又“不巧不成书”的“相及”了,是追求语言的趣味性的。人民的语言是生动活泼的,“虚义趣连”也就是一种生动活泼。

    (原载《喀什师院学报》200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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